牛魂節本不是什麼重大的節日,故而集會上也沒有準備豐盛的酒席和吃食。廣場上巫師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牽著牛的鄉民卻自顧自地照料自己的牛去了。
邕州府來的師爺(姓孫,暫且稱他為孫師爺吧)越坐越不是滋味,轉身欲要離開。隻是礙於黃家老爺麵子,總是不好甩臉便走。他看著交趾國的官員在村中如此受人奉承,心中火起。“這到底是我朝地界還是交趾國地界,怎的這群僚夷如此不知禮法。”
“既然黎丞相遠道而來,便在村中多住幾日再走吧。”阿農招呼著黎甲一行。
“國中事務繁忙,本當多加慶賀的,隻怕明日便要啟程。那婚禮之事,便隻能集會結束之後,我與老爺和夫人商議了。”
阿農走回存福身邊,存福給他使了個眼色。阿農會意,便同智先耳語交談了一陣。
隻見鼓聲又響起,僚家女人走上前來,排成數排,唱起了僚歌。
“如今集會也快結束了,黎丞相請到家中,我們商討婚禮事宜如何?”韋存福說。
“既是如此,那就打攪了。”黎丞相命人抬起箱子,向韋家大宅走去。
阿農卻尚未離開,她走到黃家跟前,笑吟吟向黃老爺行禮。
“黃老爺,邕州府的老爺到了我安德村裏,我們韋家該當好好招待不是?”
“韋夫人,孫師爺隻是順道來村中過過節日罷了,何必那麼認真呢。”黃老爺擺手。
“話不當如此講。遠來即是客,韋家本是安德村的本家,自當好好款待府裏來人,否則師爺要是覺得我們招待不周了,回去可是要說我們韋家不懂禮數了。”
“這......”黃老爺欲再推辭。
“農嬸,孫師爺是我家的客人,豈是你說帶走便帶走的?”黃少爺語出不遜。
昌發走到阿農身邊,瞪著圓鼓鼓的眼珠朝向他。黃少爺心知羞愧,於是也作罷發難。
“孫師爺山水迢迢來此,怎能讓師爺空手而回?我準備了些禮品,要送予師爺才是。”阿農笑道。
“既是如此,那就與夫人走一趟吧。”孫師爺拜謝。“黃老爺,待我處理完事物,便到您府上相聚。”說完,同阿農與昌發裏去了。
黃家人走到趙、岑兩家跟前,敘了會話,便也打算回府。
“老爺!”奶媽突然跑過來。
“你怎麼來了?”黃老爺瞪大了眼睛,“小姐呢?”
“小姐走丟了!”奶媽急得快哭起來。
“誰讓你帶她出來的!”黃老爺氣急敗壞,“還不快給我找!”說完,打發身邊的人四散開,尋覓黃小姐去了。
韋智先與韋存福一行回到韋家,安置好了那些禮品,便命廚娘泡上茶,與黎丞相談起話來。
僚人的茶苦澀濃鬱,像極了一味藥材。那本是熱天解渴消暑用的,斷然算不上是什麼精致香茗。
黎丞相喝了兩口,倒是覺得家鄉之風氣甚濃,一杯下肚,暑氣消了大半。
“黎丞相可曾算好日子,什麼時候是黃道吉日啊。”韋老爺問。
“算好了,下月初八便是好日子。黃老爺可得準備好豐厚的聘禮,到我家中接新娘子啊。”黎丞相哈哈大笑。
“那是自然,我們僚人可懂規矩。”韋存福飲了一口茶。
“那韋老爺,小女的生辰八字之類可需要?”
“哎。”韋存福擺擺手,“我們沒那麼多規矩,你要是需要智先的,拿去便是,合不合適的還是得娃娃自己做主。”
“韋老爺果然是爽快人!”黎丞相歎道。
“如此一來,倒是了卻我一樁心事。”韋存福樂不可支,隻是身體尚未恢複,不一會便氣喘籲籲。
“既然如此,便謝過黎丞相了。”韋智先拜謝。
“下回接親的時候,我可就是你的嶽丈了。”黎甲哈哈大笑。
韋存福望向自己睡了十來年的臥室,房梁上積滿了灰塵,梁柱烏黑的,斑駁地起了鱗皮。烏木讓房子染上了灰暗的色調。自從他到靖西上任,那房子就沒人住了,阿農另找了一狹小的房間,說是大房子冷清,收拾起來麻煩。
“這間老房子終於要換主人咯。”韋存福心裏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