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農隻是忍著淚水,都是自己的骨肉,誰又舍得讓那麼小的孩子到深山裏。
這一番折騰之後,三天過後,韋家長姐替代浩源到萬涯當了小新娘。智先不知道竟必須有一人要去,那天他追著轎子,一路踉蹌地追著他遠去的姐姐。
“姐姐!”他叫著,像是生離死別。
他姐姐卻十分冷靜,她知道自己即使如今不出嫁,遲早也會像這樣一般。她似乎的卻留著阿農的血液,堅強剛勇,冷靜而沉著。
“阿哥,那顆狗牙是從我一出生就跟著我的了嗎?”浩源摸著胸前那個小小的銀鎖,在昏黑的房間裏微微轉動著它,好讓它淡淡反射些光。
“是啊,那可是我給你的狗牙,跟了我好多年了。你別隨便拿去送人。”智先笑了。
“我隻是給阿順交換一下,等回了村裏,我就換回來。”浩源突然想起來阿順,還有師父。
“我開玩笑的,送了你的就是你的了,隻要你高興,送誰都行。”智先摸了摸浩源的臉蛋。“在這裏好吃好喝地養著,竟胖了不少了你。”
“阿哥,以後我也會這樣成親嗎。”浩源聲音有些沮喪。
“不會的,阿哥會讓浩源自己找喜歡的人。”智先沉思了一會,與父親搶浩源的記憶愈發明顯了。
“任何人嗎?”
“任何人。”
浩源閉上了眼睛,他享受著兄弟倆難得的時光。自從不知幾年前,智先被命令到各個寨子幫工之後,他便很少與阿哥獨處了。但每次智先回來,他都會鬧著和智先睡在一起。
他兩眼瞬間黑了,黑得那樣寧靜,然後似乎亮了起來。那是夢,夢裏,智先朝反方向飛走了,他叫啊,追啊,怎麼也追不上。等到他沮喪地回到原本的地方,他才看見,阿順和師父在等著他。
“起床了,大少爺二少爺!”昌發粗重的嗓門把兩人從睡夢中叫醒,天色還依舊是昏黑。
智先穿上了黑色的長袖衫,套上嶄新的長褲,胸前帶著紅豔豔的花,又修了修胡須,看起來竟像變了一個人。
浩源則也被穿上了黑色的盛裝,戴上僚人的布帽子。接親的眾漢子都打扮了一番,看起來的確有些迎親隊的架勢了。
眾人浩浩蕩蕩進了皇宮,受了百官和皇帝的拜賀。鳳蓮被安置在側殿裏,婢女和陪嫁的姑娘給她梳洗打扮,穿上了大紅衣裳,又配了些銀飾,顯得亮堂極了。等到收整完畢,戴著頭巾的鳳蓮被人背著走出偏殿,進了轎子裏。
“你看那陪嫁的丫頭可真漂亮!”昌發死死盯著那個姑娘,不禁心神蕩漾。雖然隻是一瞥,卻看那姑娘唇紅齒白,體態婀娜,雖舉手投足之間還存著些少女的青澀,卻早已微微隆起胸脯。她那雙碩大的眼睛像是蘊藏著什麼通靈的神色,透徹得令人遐想連篇。
“他可是南丞相家的,你還感興趣嗎?”岑輝挖苦道。
昌發不禁咋了咋舌,獨自搖了搖頭,跟著眾人接親去了。
智先朝著皇帝跪拜道謝,又對著老丈人行跪拜禮。他看到今日皇宮裏被紅色的彩布和紙片裝點得格外喜慶,不禁心情大好。
眾人由禁衛軍護送著出了門。說是近衛軍,其實裝備也不算精良,隻是胸前多了一些護甲罷了。皇宮前的街道被人群擁擠,街道旁的樹上被裝點著無數鮮花。今日倒像是一個什麼節日,引得京城裏的百姓興奮不已。
“我們來的時候冷冷清清,如今卻換得那樣氣派的場麵,真是值當。“昌發哈哈大笑。
智先騎著馬走在前頭,拱手對眾人道謝。新娘的轎子在身後跟著,最後麵的是文武百官和老嶽丈。大娘身體不適,並未跟著,於是黎甲身邊的是二娘。二娘但是打扮得喜氣,金絲鑲嵌的絲布粉衫,合浦出產的大粒南珠串成的項鏈,發髻盤得高高的,插著一根玳瑁的簪子,著實搶了不少風頭。
隊伍行進到京城最大的港口,津口泊了一艘碩大的木船,白色的帆、五彩的油漆、船頭刻著獸首。
“好氣派!”浩源不禁叫著。
安德眾人與十來個近衛軍登上船,智先站在船舷向眾人揮手作別,京城的民眾在岸上載歌載舞,歡送駙馬離京。人群中一人對著智先揮手示意,卻是極好辨認。那人穿著灰布長褂,分明是漢人打扮,在短袖短褲的交趾人群中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