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沉道:“亂鬆崗主人生性恬淡,他不願露麵,興許隻是天性使然,不一定怕了道長。”
空澤道人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忽然問道:“小兄弟怎麼稱呼?”
聶沉道:“我叫鄧有方。”
空澤道人道:“老道有個外號,叫做‘不服不行’,生平最愛和別人講道理,若是碰著講不通道理的榆木疙瘩,打也要打到他服。今日不和那亂鬆崗主人打一架,看來你們都隻以為老道光嘴巴厲害。他既不肯現身,老道便逼他現身。”
一句話說完,也不見他如何作勢,身周忽地卷起一股熱浪,騰上半空中時,已變成好大的一條火龍,吞吞吐吐間張牙舞爪,直欲擇人而噬,隻聽那道人兀自說道:“老道的火法使得不算精純,不過燒了這問愁軒倒還足夠。到時候四麵燒成一片白地,我看他躲到哪裏去!”
聶沉和淩雪落見他說動手就動手,先前竟然沒有半點征兆,不由地都是嚇了一跳,一個道:“道長且慢!”一個連忙叫道:“使不得!”
空澤道人神態本就威猛,此時再被空中的火光一映,須發戟張,如浴金湯,恍恍然仿似天神臨界蹈火乘光而來,斷喝道:“有什麼話就快說!”
聶沉急道:“咱們打個賭怎麼樣?”
空澤道人起了興致,道:“怎生賭法?”
聶沉道:“還請道長先收了道法。”
空澤道人窄袖一拂,漫天的火光頓時斂做一團,倏忽間鑽到他袖中去了。
聶沉道:“晚輩不才,也想走一條以武入道的路子。道長不妨先和晚輩比上一比,待得晚輩不敵時,再與此間主人一較高下。”
空澤道人睨眼看去,隻見他神色鄭重不似說笑,道:“就憑你?”
“正是。”聶沉不卑不亢,隨即話意一轉,“晚輩習武時日尚短,自然不敢與道長實打實地比試,晚輩的意思是,咱們坐而論道,逢到要動手的時候便比劃兩下,點到為止,不得傷人。道長乃是當世高人,想必也不願以大欺小。晚輩的這個賭法,道長可還覺得妥當?”
空澤道人哈哈一笑,道:“你這小子倒是好算計,還沒開始比試,就急忙敲釘轉角,生怕老道一不小心便傷著了你。也罷,就依你說的辦,老道收斂法力,隻使一成的修為,還有,其間倘若損了你一根毫毛,便算是老道輸了。”
聶沉拱手道:“道長胸懷磊落,晚輩拜服。”
空澤道人道:“先別忙著拍馬屁,既是打賭,當然得有彩頭,你拿什麼做彩頭?”
聶沉想了想,沉吟道:“晚輩身無長物,委實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彩頭,這個麼,卻是有些為難了。”
淩雪落此時插嘴道:“彩頭我來出,一千兩紋銀夠不夠?”
聶沉心下一歎,情知要糟,隻聽空澤道人嘿嘿笑道:“一千兩銀子,好大的手筆,這是想壓死老道嗎?”
淩雪落還待再說,聶沉連忙伸手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衣角,道:“依道長之見,什麼彩頭才有意思?”
空澤道人道:“你若輸了,那便給我做個侍劍童兒。”
聶沉一拍手掌,正待答應,忽聽窗外一個蒼老聲音道:“彩頭我來出,我這裏有一柄用了幾十年的青鋼劍,道友若是贏了,我便把它押給你。”
那聲音來得好不突兀,似乎就伏在窗前說話,空澤道人此等修為,竟然也沒察知有人悄悄潛近,聞聲神色終於變了變,道:“亂鬆崗主人?”
那蒼老聲音道:“有偕了。”
空澤道人養氣的功夫終究不是凡類,神色一變之下便即迅速寧定,道:“一把破劍,老道帶著覺得沉手,賣又賣不了幾個銅子,亂鬆崗主人開個恁大的酒樓,出手卻忒地小氣。”
那蒼老聲音道:“小賭怡情而已,何必押上身家性命?那柄劍自老朽習武之日起但一直隨身帶著,雖無出彩之處,不過放眼天下,卻也找不出第二柄來。”
空澤道人“哈”地一聲,道:“你倒是自傲得緊,小娃兒說你性子衝淡,看來對你也了解不多。”
那蒼老聲音道:“能得鄧小友如此評價,老朽胸懷大慰,他若肯時常光顧,了解自然便多了。道友賭不賭?”
空澤道人道:“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