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雪落扭過頭去,心下暗道:“方才你若一口答應,我才不想拜你做師父呢,這句話可不能告訴你,醜死人了。”
聶沉見她不說,那張俏臉上反倒越來越紅,頓時如墮五裏霧中,暗道:“這丫頭古裏古怪,真能吊人胃口。”
淩雪落羞得一陣,轉眼見他跪在自己身前,這情形便像是新人對拜一般,不由地又是麵紅耳赤,道:“你答應我了,不許反悔!”說著伸出手掌,豎在身前。
聶沉笑了笑,伸手與她擊掌,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見窗前桌上架著有枝筆,當下拿了紙筆,心中默想,於紙上慢慢畫了起來。
淩雪落心下好奇,站在他身後往那紙上看去,隻見他落筆甚穩,畫的是一副人的全身肖像,隻不過畫工卻著實不敢恭唯,抹轉連暈這些技巧全然不懂,慢慢地畫中人顯出身形,倒似是個三歲小童的塗鴉,全無半分風采可言。
聶沉畫好,拿起畫像看了看,歎道:“原本想畫些仙風道骨出來,可惜畫藝不精,隻能畫出這副慘不忍睹的相貌。師父你老人家擔待著些,將就著用吧。”一邊說,一邊對著那畫像默祝一通,將畫像懸在牆上。
淩雪落聽他話裏的意思,這畫竟是畫的他師尊,這時離遠再看,隻見畫中人鼻歪口斜,一隻眼大一隻眼小,頜下三寸長須,稀稀拉拉地便如掉光毛的雞毛撣子,衣袂飄飛,負著手臨風站著,卻又肩塌腰垮,真有幾分市井混混的無賴神氣,她看得“卟”地笑出聲來,道:“這便是念塵子仙師麼?他要是知道你把他畫成這樣,非再氣活了不可。”
聶沉正色道:“佛家有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人身不過一具臭皮囊,我心有師尊,無論美醜,便都一樣。他老人家正是念塵子,我跟著他修的入世道,無門無派,他常說自己貪戀紅塵,念塵子這個法號恰如其份。唉,可惜我再也見不著他啦,說起來真是想念得緊。”
淩雪落見他容色肅穆,再也不敢說笑,道:“你把他老人家畫出來做甚?”
聶沉道:“我不能教你武藝,隻能教你道法,今日我代師收徒,你便做我的小師妹吧。”
淩雪落一愣,旋即又是一喜,這一下心裏歡喜得如要爆裂開來,道:“原來是這樣。”走到那畫像前盈盈拜倒,恭恭敬敬地磕下頭去。
聶沉學著當年入門時師父的口吻道:“入我門中,遵我門規。一戒目無尊長,二戒淫邪無恥,三戒……”
不一刻門中十戒說完,聶沉道:“好了,起來罷。”
淩雪落磕足了九個頭,爬起身來,對著聶沉又是一揖,笑嘻嘻地道:“見過鄧師兄。”
聶沉道:“我本來不姓鄧,嗯,有人的時候你還是叫我鄧兄弟,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師兄便成。”
淩雪落眨眨眼,道:“你不姓鄧,那你姓什麼?”
聶沉道:“我姓聶。”
淩雪落咂摸道:“姓聶,哦,我知道了,你是逃犯,用鄧有方做的化名,可瞞得我好苦。”
聶沉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說,轉而道:“咱們這一派規矩不多,隻須記著不可觸犯那十條戒律即是,前三戒為大戒,後七戒為小戒,倘若有一****犯了師門重戒,我便拿著師父的畫像清理門戶,你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
淩雪落道:“師妹知道了。”說著微一打量聶沉,“師兄你這一板起臉來,倒還真有些威嚴氣象,看得我心裏直發怵。”
聶沉臉皮一鬆,道:“我要是成天跟你嘻皮笑臉地,還怎麼管教你?”
淩雪落吐吐舌頭,道:“咱們這一派沒名沒號,稱呼起來大不方便,不如現下便起個名字,就像青陽宗龍象山那樣,那可威風得緊了。”
聶沉搖搖頭,將那畫像卷好收起,道:“所謂入世道,意思即是入鄉隨俗,和光同塵,便如水入大海,塵歸厚土,泯然眾人才是正道,若真想追求個威風,那便不叫入世道了。”
淩雪落苦著臉道:“倘若有一天和人動起手來,人家問我‘閣下在哪座仙山修行?”,我總不能說‘啊喲對不住,咱家門派沒名沒姓,孤魂野鬼一隻。’吧?”
聶沉道:“孤魂野鬼便孤魂野鬼,有什麼打緊?還有,十戒第六戒叫做戒無端生事,凡事能不動手當然少動手為妙,你要是在外麵亂惹事,學藝不精被人家打了,可別指望師兄為你出頭。”
淩雪落笑道:“師妹學藝不精,那是師兄教得不好,我要是被人打得鼻青臉腫,你這個做師兄的臉上也不光彩吧?”
聶沉擺手不再理會,傳下一套修靈功法。
淩雪落的資質隻能算是中上,聶沉複述了好幾遍,她才隱約記住,之後再細細解釋,待得一篇千餘字的“上清洞元寶篆”傳完,已過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