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艾莉洛在這裏覺察得到,問題不在這話怎麼說,不在勃朗德上校是怎麼表白的,問題在於母親太富於想象力,天生喜歡添枝加葉,因此無論什麼事情,她總是怎麼中意就怎麼說。

“上校對梅琳艾的愛大大超過了韋羅賓那些真真假假的感情,比他熱烈得多,也更真誠,更專一——你怎麼說都可以——他明知親愛的梅琳艾早就不幸地迷上了那個不成器的年輕人,但他還始終愛著她!不夾帶任何私心——不抱有任何希望!說不定他還能看著她與別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多麼崇高的思想!多麼坦率,多麼真誠!他不會欺騙任何人的。”

“勃朗德上校那出色的人品,”艾莉洛說,“真是眾所周知啊。”

“這我知道,”母親鄭重其事地答道,“要不然,有過這樣的前車之鑒,我才不會去鼓勵這種愛情呢,甚至也不會為此而感到高興。上校如此積極主動,如此心甘情願地來接我,這就足以證明他是個最值得器重的人。”

“然而,”艾莉洛答道,“他的人格並非建立在一樁好事上,因為即使這其中不存在什麼人道之心,可是出自對梅琳艾的鍾情,也會促使他這樣做的。長期以來,傑尼森太太、邁德爾登夫婦同他一直很親近,他們都很喜愛他,敬重他。即使我自己,雖說最近才認識他,對他卻相當了解,我十分敬重他,欽佩他。如果梅琳艾能和他美滿結合,我會像你一樣十分爽快地認為,這門婚事真是我們家的最大幸事。你是怎麼答複他的?你讓他存有希望了吧?”

“哦!我的寶貝,我當時對他、對我自己還談不出什麼希望不希望的,那當兒,梅琳艾說不定快死了。不過,上校沒有要求我給他希望或鼓勵。他那是對一個知心朋友無意中說說知心話,不想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地遏製不住了——他並不是在向一個做母親的求情。起先我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但是過了一會,我倒是跟他說了:要是梅琳艾還活著(我相信她會活著的),我的最大幸福就是促成他們的婚事。自從我們到達這裏,聽到梅琳艾脫離危險的喜訊以來,我跟他說得更具體了,想方設法地鼓勵他。我告訴他:時間,隻要一點點時間,就能解決一切問題。梅琳艾的心不會永遠報廢在韋羅賓這樣一個人身上。上校自身的優點一定會很快贏得這顆心。”

“不過,從上校的情緒判斷,你還沒有使他感到同樣樂觀。”

“是的。他認為梅琳艾的感情太根深蒂固了,在很長時間裏是不會改變的。即使她忘卻了舊情,他也不敢輕易相信,他們在年齡和性情上存在那麼大的差距,他居然會博得她的喜愛。不過,在這一點上,他完全想錯了,他的年齡比梅琳艾大,剛好是個有利條件,可以使他的性格、信念固定不變。至於他的性情,我深信恰恰可以使你妹妹感到幸福。他的外貌、風度對他也很有利。我的偏愛並沒使我陷入盲目。他當然不及韋羅賓漂亮,但他的臉上有一股更加討人喜愛的神情。你若是記得的話,有時韋羅賓的眼裏總有一股我不喜歡的神氣。”

艾莉洛說什麼也記不起來。不過母親沒等她表示同意,便又接下去說:

“他的言談舉止,上校的言談舉止,不僅比韋羅賓的更討我喜歡,而且我知道也更討梅琳艾喜愛。他舉止斯文,真心待人,樸實自然,一派男子漢氣概,這同韋羅賓往往矯揉造作、往往不合時宜的快活性情比較起來,和梅琳艾的真實情感更加協調,我敢肯定,即使韋羅賓證明和實際情況相反,變得非常和藹可親,梅琳艾嫁給他,決不會像嫁給勃朗德上校來得幸福。”

她頓住了。女兒不能完全讚同她的意見,但是她沒聽見女兒的話,因而也沒惹她生氣。

“梅琳艾若是嫁到德拉福,和我們來往就方便了,”坦斯沃特太太接下去說,“即使我還住在邦德。很可能,——因為我聽說那是個大村子——實際上,那附近一定有幢小房子,或是幢小農舍,會像我們現在的住房一樣適合我們。”

可憐的艾莉洛!這是要把她搞到德拉福的一個新計劃。但是,她的意誌是堅強的。

“還有他的財產。你知道,人到了我這個年紀,誰都要關心這個問題。雖然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財產,但是數量肯定不少。”

說到這裏,進來了個第三者,打斷了她們的談話,艾莉洛趁機退了出來,想獨自好好考慮考慮。她祝願她的朋友如願以償,然而在祝願的同時,又為韋羅賓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