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更無端受了一番羞辱,氣得在家裏暴罵了半月。話由公子章解傳給索氏,索氏又傳給索元禮知曉,索元禮聽罷,冷笑道:“妹子,你那夫君真的沒意思。我當眾羞辱他時,他把舌頭吞進肚子裏去,脹紅一張豬腰子臉,不敢發作,卻學惡婦背後說長道短。他要罵就讓他罵吧。我總不能把他抓起來砍頭,使我的美人兒妹子做寡婦。”
因有此過節,鄧如哲來到章府,章更就對鄧如哲說:“我同他(徐敬業)乃是過命之交,先生到此求庇,章某人不才,豈有相拒不容之理?隻是……”鄧如哲鑒言辨貌,知道不妥,便道:“章大人若有苦衷難做,我等不敢叨擾請安,自當告辭,另投他處。”章更道:“先生切莫誤解,請聽章某分說苦衷。”由是乎,便把夫人和索元禮的親緣關係對鄧如哲具實相告,末了,說道:“先生遠道而來,請在寒舍小住幾日,稍遣路途乏困,再思他策不遲。”鄧如哲心知隻能如此,便答應暫做逗留,卻單叫朱橫、彭仝二人在城中覓了一間客棧落腳,他帶著那個拐來的假公子住在章更府上。
卻說章更的公子章解察覺家裏來了生人,就向常在家中走動的閑人打聽鄧如哲是什麼來路。可是連問數人,都說不甚了了。章解不含糊,找到管家打聽,管家也道,不知情,說是“老爺親自接待,親自安排住下,家中的下人們都被叮囑,不可隨便去那客人的院子。”章解聽罷,心中頓起疑念,忖道:“這可邪門兒得很呐!”當下踅摸個空兒,走去窺察鄧如哲的動靜。
這天,鄧如哲正伏在案前給淮南節度使文隱書信。那個叫孔豆凡的小姑娘赤著腳坐在榻裏頭。鄧如哲怕她逃走,收了她的鞋子。
章解找了些時令瓜果,盛在籃中,走來叩門,恭恭敬敬的施了一個禮,說道是他父親吩咐送來嚐鮮。鄧如哲道了謝,接過籃子,放在桌上,回身關門時,章解卻已把一隻腳邁進門來,毫無惡意的笑著向鄧如哲道:“老伯麵善得很,小侄依稀記得幼時見過老伯,卻記不起怎麼稱呼了。老伯貴姓?”鄧如哲走南闖北,久經考驗,自有機智精明的一麵,聽問,從容自若地笑了一笑,說道:“賢侄好記性,十來年以前,我卻是到府上來過,卻不知賢侄是不是那時見到我的?我姓孔。”章解裝作慌然記起的樣子,說道:“啊……我可記起來了,老伯可是我老家和州同鄉的孔伯伯嗎?”鄧如哲淡淡一笑,搖頭道:“賢侄可又記錯了,我是吉州人,和州那個地方,我倒是也去過一兩次,卻沒長住過。”章解拍了一下腦門兒,說道:“是啊,小侄記差了,細聽老伯口音倒真是吉州一帶的口音。老伯因何事走河東道?打算住多久?容小侄置備酒席,略表敬意。”他說到這裏,不待鄧如哲回話,出人意料的兩大步逼向榻前,問那假公子孔豆凡道:“這位小兄弟怎麼老是低著頭?哎呀,生得這麼俊秀,是孔老伯的公子嗎?”孔豆凡聽問,抬起頭來先看了看章解,而後又看了看鄧如哲,臉上露出惶恐之色,輕輕的搖了搖頭,鄧如哲道:“賢侄沒別的事,就請回吧,我二人再打擾一半日也該告辭回去了,不勞賢侄費心招待。”章解雙眼像錐子一樣,狠狠地盯著孔豆凡看了幾眼,這才轉身向鄧如哲打了一揖,退出房來,急往他娘索氏那院子去了。
索氏聽罷兒子講述,納罕地道:“聽你這麼一說,確乎可疑,此事容易,晚上我在這廳上備一桌酒,叫你爹去請那位過來赴宴,你就趁工夫到那院去找那個小的問個明白。”章解道:“我的娘啊,到底你是個有主意的人。您想一想,我爹他以前交往的都是什麼樣的人?”索氏聽了臉色陰沉下來,說道:“你爹一向昏庸,也不待說了。今天這事,要是真照你想的去了,那咱娘倆就得往遠裏考慮了。”章解道:“來的這個爺們兒,要真的是反賊,咱們今晚就捉人,送交大舅舅處置怎麼樣?”
索氏淺笑盯了兒子一眼,說道:“為娘會不曉得你打的是依附我堂兄的主意?可是,你就不怕此事牽扯到你老子?不怕害他坐牢殺頭麼?”
章解道:“我爹那個破官,徒具虛名,半點實惠也無,就是給罷了官,也無關痛癢,我卻能依此事發跡,光宗耀祖,難道我不如他?”
索氏不待聽完,已是笑了出來,指著兒子的腦門兒道:“真是個白眼兒狼,他再蠢些,總是你爹爹。”章解自也笑了。反取笑索氏,道:“你不是和他睡一個被窩的人麼?怎的又總算計他?”索氏笑道:“我是嫁錯人,你是投錯胎,這不就是命麼?”語調一轉,低聲道:“真要是那樣,咱娘倆得換棵樹乘涼,換個靠山依身。不能總跟著你爹這麼一個扁擔挑不起,轎子抬不起的人,窩囊一輩子……你這就去準備,
一旦究明,就叫上你那些人,把那位逮住,做的時候莫怕你爹幹預,這次有為娘給你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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