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我正說領同窗去城南寓賞梅,路上卻碰到小叔叔,真是巧極了!”虞萬兩一拍手,笑容更勝,“小叔叔可介意我等前去做客?這一年不見,不知小叔叔又去了什麼地方,可要給我好好講講!”
“想去就去吧!”男子的表情愈發柔和了幾分,笑著應了,牽了馬來利落地翻身上馬,跟在車旁徐徐而行。
“這是我小叔叔,複姓西門,其家與我家是通家之誼,小叔叔與母親是一起長大的,親如姐弟……”虞萬兩簡單介紹了一下男子身份,便掀開簾子與之聊天。
城南寓沒有正式的牌匾,平時也不曾住人,隻有一家人在此守著院落,時時打掃,老婦人見到一馬一車停在門前,先是愣了一下,笑迎道:“管家隻說君實少爺過來,誰料到竟還有小主子,且先到暖閣略坐,房舍還未清掃完畢,進不得人。”
西門君實點頭應了,也不說話,把馬韁交給了一個下仆,徑自往裏走。虞萬兩笑應了一句:“可不是好巧,我正說領著同窗過來賞梅,路上就碰到了小叔叔,小叔叔也是的,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讓我好迎上一迎。”
“若是提前說了,這驚喜不就沒有了!”羅清鳳笑著插言,她看出虞萬兩是真心親近這位小叔叔,也樂意湊趣。
李義章從見到西門君實就不再開口,此刻跟著走入院子,一眼見到紅梅滿樹,蕊上猶含素雪,暗香撲鼻,聞之怡神,“這幾株梅樹極好!”
“自然是極好,不光這幾株,裏麵還有幾株異種,白如雪,瑩似冰,極難求的,都並在這一院之中,院子建好之後母親便說這院名不如就叫‘梅苑’,我父嫌俗,又聞慶陽書院也有梅苑,母親不喜重名,便曠了牌匾,至今沒有名字,說起來也隻道‘城南那所院落’,倒是更俗了,後來小叔叔看這院子好,要了去,他也不喜文辭,便簡稱‘城南寓’,久之也成了名字,家裏人便這麼混叫著,定了俗稱了。”
虞萬兩慢慢說來,也是一段淵源,李義章又有了興致,道:“可別光說,我也不是沒見過白梅的,誰知道你這裏種的怎樣,還是看過再說。”
“這可是小叔叔的房子,咱們算是客,先問過他,再去看吧!”虞萬兩說著喚過了一個仆人,讓他通知西門君實一聲。
三人緩步往暖閣而去,所謂暖閣原就是個八麵來風的亭子,加了窗框門架,又布置了厚厚的帳子,便成了暖閣,暖閣四角有四根銅柱,冬日取暖便靠此柱,若是火燒的旺些,帳子不放,開著窗,也是暖的,卻是賞景的好地點。
小廝把糕點瓜果擺上,新鮮的反季節水果讓羅清鳳瞠目結舌,暗自佩服古人的智慧,拿了個蘋果切開四份,各分了一份給虞萬兩和李義章,自己也吃著,脆甜脆甜,讓人口齒生津。
帳子掀開一處,暖閣的門開著,正對來時路,羅清鳳才咬了兩口蘋果就看到西門君實帶著兩個小廝往這邊兒走來,他脫去了狐裘,換上了一層華麗的錦緞披帛,拖曳違地,一路行來頗有大家之風,卻讓羅清鳳擔心他的衣角,這樣的綢緞就這般在地上磨著邊角,耗損可不嚴重!
“小叔叔這一年又去了哪裏,可能給我們講講?”
互相見禮畢,西門君實剛剛坐下,虞萬兩便舊話重提,又對羅清鳳和李義章解釋道:“小叔叔弓馬嫻熟,經常自己遊曆,去過的地方可不少,經常有所見聞,鳳哥兒,你可記得你上次拿來問我的那本遊記,就是小叔叔假托‘山野愚人’之名所寫。”
“竟是這般麼?!”羅清鳳驚喜,再次起身施禮,“我還說寫書人必是年齡不輕,誰料到小叔叔這般年輕竟能寫出那樣的文字來,真是佩服之至!”
聞人說起得意事,西門君實表情不變,道一聲“慚愧”也就揭過了這個話題,就此不提,虞萬兩也不再提,轉而讓西門君實講述此次遊曆見聞,西門君實的語言平直,略略說來,其實並無太多趣味,可其所言地方的風俗習氣本就有意思,那樣平鋪直敘的話語反而更增添了真實性和可信性。
這人倒是適合寫史,曆史不是最講究真實直白的麼?
西門君實陪坐了一刻鍾便自去了,虞萬兩又領著李義章和羅清鳳在院子裏轉了轉,看了那晶瑩如雪的白梅,還有成片的粉梅紅梅,見天色漸晚,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