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壘起的小屋子,約摸著有五六米高,上麵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稻草,用二十幾塊西瓜大小的碎石頭壓著,碼地整整齊齊,顯然是用心收拾過的。三座小土屋品字形圍合著,再加上一圈紮得整整齊齊的柵欄。
簡陋,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至少對於在門檻上坐著的少年來說,絕對是這樣的。
十幾天過了,幾人的傷勢也基本養好。當然,功德之力也已經所剩無幾。
細細的陽光散落下來,正好照在少年的臉龐上。似乎是覺得有些發癢,少年伸出手來,輕輕地撓了幾下,順便把手上的佛經合上,然後插進了胸前的僧袍中,鼓鼓囊囊,使得佛珠一陣搖晃。
“三藏哥。”唐觀音走上前來,順勢就坐在了門檻上,渾然不顧被灰塵沾上的衣擺。身後,鬼廖等人也盡皆走了過來。再其後,則是蹦蹦跳跳的靈明獼猴。
“怎麼了?”
澄觀抬頭,平靜的眸子中,毫無修行中人慣有的鋒銳,彷如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夫俗子。眾人看著眼前的少年,心中不禁暗暗感慨。
越來越像了。像什麼?像古樹下拎著一杆子旱煙,就能吧嗒吧嗒抽一上午的糙衣老農。
或許真正的佛門中人,都是這樣吧。
“宗主,我們也都將養好傷了,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匡闡義猶豫了一下,率先出言。至於宗主之稱,則是眾人一直堅持的。就在前些天,匡闡義等人突然要認其為兄,並說靈山即立,便應有所規矩,要以宗主稱呼。澄觀扭之不過,也隻能隨他們去了。
“明天吧。”澄觀說道:“你們去選擇一個宗派聚集的地點,就在大乾之中尋找。而我還要去一趟大乾帝都。功德積累之事,不是僅靠修為高強就可以可以輕鬆辦成的,借助世俗勢力的能量,會容易許多。”
“好。”
幾人點了點頭。
“大師,你們要走啦?”
一個麵容稱不上嬌美,但五官端正清秀,約莫四十幾歲的婦人,正從最右邊的那座屋子中走出。她身穿老舊的藍色布衣,發簪輕挽,手中還端著一個褐色的木盆,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
此人正是吳未聞的妻子,喚作薑氏。
“不錯,我等還有要事,這些天,真是打擾了。”
澄觀與唐觀音立起身來。
“沒事沒事。”婦人連連擺手,笑容滿麵。
“我雖然是婦道人家,但也能看得清楚,你們一定不是普通的人,也就不強留你們了。待一會兒未聞趕集回來,我就好好燒上一桌酒菜,算是為大師等人踐行了。”
婦人麵對著麵相稚嫩的澄觀,一口一個大師,卻絲毫沒有感覺不妥。一來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中也同樣有佛家的存在,而且還頗為興盛。佛門弟子,算是很受尊敬的。二來不知怎的,麵對顯得越來越普通的澄觀,婦人總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敬畏。
那並非畏懼,而是無來由的尊崇。
“那就多謝了。”
澄觀合什一禮。一旁的匡闡義、唐觀音等,也連忙感謝。就連一向少言的鬼廖不例外。真要說來,他們幾人可算是欠了吳未聞一家許多。雖然這戶人家並未對他們有多少幫助,甚至對早已經可以辟穀的幾人來說,連一日三餐的飯菜都算是多餘,但他們卻不能不領這份情誼。
在凡俗界呆久了,似乎幾人那種修仙者慣有的冷漠都消去了許多,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薑氏微微一笑,正要再說些什麼。
“走,未聞兄,這可是要與嫂子好好說道,你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遠遠地,竟然有隱隱的喧囂聲傳來。
木屋前方的樹林邊,七八個頭戴綸巾的讀書人,將正中間的一個灰色麻衣的漢子簇擁著,沿著狹長的小路,蜿蜿蜒蜒,直朝這邊走來。
等到幾人到了近處,看了看澄觀等人,唯有驚訝之意,但轉瞬之間就也不再管他們,而是麵對著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的薑氏。
“大嫂,你可要好好說說未聞兄。今個早上他竟然直接去到院師那裏,要退出學院,從此不再科舉。要不是我等近日清閑,去踏青的時候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他,可就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