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 / 3)

淩一凡在旁正陷入沉思,譚欣恬還在和月池打嘴架。喬月池指著譚欣恬,道:“譚兄,停!咱老哥倆別討論這些,你看這一位碩士,一位土博士,瞪著眼睛看熱鬧呢?”淩一凡看了看喬月池道:“月池,對浦大哥尊敬點,博士幹嘛前麵加上個土字,浦大哥知識麵應該比你我寬,應該看到浦大哥的高強度適應性,你比如說,做過領導,管過企業,還當過優秀拖拉機手,做過老師,現在是農民,而且做的很出色!有過以前那些經曆的人,再去做農民,而且做的很好,一做就是十幾年,真是難能可貴!”浦秋實急忙製止,道:“往下再說就成了神人了,什麼難能可貴!應該叫實逼無奈,有此結果,應該說以上都沒做好。”淩一凡湊到浦秋實麵前,道:“秋實大哥,你對江曉瑩在兒子和對象之間做的一切是怎麼看的,你對江曉瑩的評價能給小弟一個公正的詮釋嗎?”浦秋實看著譚欣恬說:“譚兄,我今天和一凡的談話希望你別給裁去一段,說點有用的。”

老浦又接著說:“對江曉瑩的所為,首先我認為她是個好母親。為了兒子的前途,她可以做出一切,包括犧牲朋友的友誼,人與人之間的誠信,做女人的基本品質。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另外,不知道一凡是不是黨員,月池,譚兄加上我,都是鷹嘴山村的老黨員,作為中共黨員,尤其是農村黨員,咱知道,咱共產黨對農村做農業的農民欠賬太多,建國三十多年,說給農民最初的承諾,咱兌現多少?所以包括江曉瑩在內的農民,想要擺脫貧困,脫離農村的現實條件,走捷徑進城,做一名拿工薪的國家幹部。但在江曉瑩這位女人做的時候,手段有些欠缺,所以傷了好多人,也激發浦馨走出去闖世界的決心。

從她在佟仁與浦馨之間在分手之前,假設她不去攀高枝、權貴,鼓勵他們走出去,到外麵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後果可能不是現在這樣。在這個世上,無論是男人女人,也包括她江曉瑩在內,在一些重大事情決策時候,走錯路,是很難挽回的。據說她也後悔過,也為她自己的錯誤行為哭過,還不止一次。但是在這類事兒的決策中犯下的過失,是沒有改正的機會的。

江曉瑩今年也有五十歲,有個標準的外殼,這是做女人的第一資本,但是她沒利用好,沒受過良好教育,年輕時代也正趕上時令不好,自己再沒有良好的修養,有很多表現屬於奇形,對社會、朋友,自己表現出不負責任態度,一個女人玩世不恭是犯大忌的,但是,那時候我和梁愔還能經常提醒她,所以,滑的不遠。這些年沒人在她耳邊提個醒,任自己個性發展,聽不進不同意見,一些所為更讓她自己都不能滿意。一凡小弟,對江曉瑩的概論,大哥基本就能說這些,也不知道你還有哪些不滿意地方,希望提出來,大哥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凡想想秋實談話中提到對農民欠賬太多感到疑惑,所以他把談話主題轉到三農中來,又向浦秋實開始發問農村問題,道:“秋實大哥,您剛才在講話中提到的,中國共產黨對農民的承諾,兌現的太少,欠賬太多,是指的哪些方麵?能具體的說出幾條範例嗎?”

浦秋實慢條斯理的說:“這個不難理解,凡是常到農村來的,我說的不單指一個鷹嘴山村,也包括大江南北的大多數農村。建國初期時候,國家有過三個五年計劃,對農村也有標準,像改善住房條件,道路交通,醫療衛生,農村教育,搞現代化農業等,目前這些應該都是欠賬。有過的承諾不能很好的兌現,這應該算欠賬。讓南方的小崗村鬧這一下,把土地承包給了農民,還不錯,溫飽問題總算解決了。其它的一看就知道了,比方說,譚潔領對象回娘家住兩天,吃飯好壞都能挺過來,但生活中每個人必須有的不光是吃喝,還有拉撒睡。後三樣大概大都市來的驕子吃了不少苦頭。另外,醫療衛生,農民的小病小災弄幾片鎮痛退熱藥,還能應付了事,再難點就隻好硬撐著了。所以城裏人說農民,幹一輩子,錢沒攢下,倒是攢下一身病。這是因為農民沒有定期健康檢查的習慣,倒也是,去哪檢查?農村什麼設備都沒有,到城裏檢查,這筆費用暫且不說,怎麼去?現在都不通車,這兩年有了私家出租車,可農民手裏的錢並不多,他們能挺就挺,等實在挺不住了,也該是疾病晚期了。再去看看農村教育,小學還說得過去,初中大概說不過去的可不單單是咱鷹嘴山村了,大概在南方也能看到農村中學,不是每個屯都有,有的地方要翻山越嶺走上兩三個小時,這些是有目共睹的,再說說農村農民的文化生活,自從楊樹走了以後,田裏、路上聽不到歌聲,其它娛樂活動就更不用說起,這些是看得見的,摸得著的,農民老了,病了,是件大事,就這些讓共產黨人不能理直氣壯地和農民說,我們盡力了……

我說這些是以一名中國共產黨員身份講出來的,放在二十年前,打死我也不敢講,還是那句老話,那個年代有人給戴帽子,沒人給摘,所以在三十年前的年代,見到的心裏裝著吧,話在肚子裏爛掉比說出來好的多!”

淩一凡靜靜地聽著,一位北方農民對農村的另類評論,他還是第一次直接聽到一位平凡農民敢說出中國共產黨在農村工作中的不足部分,常能聽見讚揚、歌頌黨在農村的豐功偉績,聽著順耳,可今天聽到的自己覺著好像是這麼回事,今天來農村四天了,也覺著生活中的不便太多,醫療衛生雖然沒有觸摸到,估計秋實大哥說的不算過分,教育是明擺著地不行。看來這些事也不用太多了解,自己的刊物決不會報到這些,民風民俗上應該多知道一些。

淩一凡清清嗓子,又活動一下身子,看看眾人,嶽父大人幾天裏話很少,譚大哥很聽話,這次他真沒攔截浦秋實的高談闊論。一凡問:“譚兄,對秋實說的評論你持什麼態度?”

譚欣恬點點頭道:“這話放在以前,準有人給他綁起來,虧得他想得出來,欠賬,欠什麼帳?誰欠你的帳?你沒幹好,沒掙來你怨誰?滿腹牢騷!”

浦秋實對譚欣恬的滿腹牢騷給更正一下說:“譚兄,中國共產黨中央的哪章指示我說不出來出處,大概有那麼幾句,講實話,辦實事,實事求是你不該否認吧?”

老浦又說:“我說的欠賬不是指你我,或者某個人,是對農村、農業、農民。別和誰欠你帳混淆不清弄到一塊去!”喬月池和八年前一樣就愛聽譚浦二位鬥嘴仗,每當此刻的浦秋實的話鋒總是咄咄逼人,弄的譚兄啞口無聲,今天終於又有了。當譚欣恬不接著時,月池又說到:“哎譚兄,又輪到你了,該你說了!”

譚欣恬真的有些生氣,想想往下也沒法再接下去,他索性把一股邪火發到喬月池身上,說:“月池妹子,你多大了?都過去十來年了,還沒忘掉臭毛病,挑、挑火!”李丹和張芹忙完廚房的活路,端著茶具到屋裏,大家看到剛才這一幕,逗的幾位女人捧腹大笑……

淩一凡也隨即笑起來,他又轉入另一話題,道:“秋實大哥,現在城鄉青年人,普遍存在離婚率上升趨勢,婚姻問題當做兒戲,尤其在城市突出,咱農村是個什麼狀況,不知道大哥對此事有哪些看法?”

浦秋實又是一笑說:“這類話題是一個老話題,往上可追查到公元前二百年,京戲裏唱的《馬前潑水》距今有兩千二百年,說的是窮書生朱買臣被妻子崔氏逼著寫下修書。一紙修書,終結了朱買臣與崔氏的夫妻關係。當時的修書和現代的離婚證書,是起到一樣的效果,不過兩千多年前國家機關不介入此事,結婚、離婚都是由民間自行解決。

再近一點說一千一百多年前詩人陸遊的婚姻,其陸母對其兒妻唐氏產生惡感,逼其兒陸遊寫下修書,將陸遊第一夫人唐氏貶出家門,才有陸遊的千古絕句《釵頭鳳》,供後人品味大才子陸遊的愛情悲劇。像這樣例子太多,離婚在中國曆史上有記載的很多,民間沒記載的當然不被人們發現。名詞不一樣,現在一提起離婚一詞,有人反對,有人大放噱詞,好像天塌了,不得了。其實,有的死亡婚姻是很不道德的,男女雙方都受到傷害,不如好散,分開也許成為好朋友……另外,在農村和城市都存在家庭暴力,深受其害的是婦女,在中國社會,農村的農民是最底層,而且婦女又是底層的弱勢群體。當然無論城市還是鄉村,還是和諧家庭占大多數。比喻不恰當,就像一曲交響樂,有一個不和諧音符發出怪聲,這支曲子還能好聽嗎?農村的離婚率比城市要少的多,家庭暴力比城市多的多。

一凡,也不知道大哥這樣回答你,滿意不滿意,這些亂七八糟的解釋是否正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是聊天,你和月池也說點讓大家聽了高興的事。我說了快一個上午,我自己都覺著心裏發堵。

淩一凡與喬月池的北方之行結束了,越野轎車行駛在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上,喬月池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車在行駛中,她一邊幫助了望路況,一邊在回憶一周的農村生活中收獲。後排座的喬路夫婦倆,眼睛從車窗外收不回來。欣賞高速路兩側風光,隔離帶中的花草。老伴張純景老人這是生平第一次外出,也是第一次坐過轎車,外麵的世界真精彩!張純景醉了。

喬月池示意淩一凡車速慢一點,她回過頭,說:“爸爸,譚大哥、浦大哥和咱家有啥曆史淵源嗎?我總覺著你們之間好像有什麼無形東西牽著,尤其譚大哥和浦大哥之間,這種牽連顯得更明顯。”

喬路正正身子,把眼睛從車窗外收回來,看著回過頭來的女兒,道:“其實也不算什麼牽連,是老一輩從關內闖過來時候,經過九死一生來到現在住的鷹嘴山。聽你爺爺講是四家,還有你姥爺,喬、浦、譚、張四家老一輩在山東省,舉家北遷,老哥四個在途中結拜把兄弟,互相照應,一路走來,到鷹嘴山落下戶。幾十年過去了,老人走的時候都說起把友誼延續到下一代,其實,就現在社會形式,用不著那種關懷和照顧,這些故事以後再回家時候讓你浦大哥給講吧!老爸說不好。你姥爺要是活著他最清楚。

轎車載著喬路與老伴張純景,去北京安度晚年,喬月池與丈夫淩一凡,此次北行達到了目地,月池能順利把媽媽爸爸接到身邊。淩一凡腦子裏,錄音筆裏裝滿了故事。這是北大荒人給一名記者最豐盛的一頓招待餐。轎車在平穩運行著,載著喬家老輩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