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貴為皇子(1 / 1)

“伯牙之琴空曠高遠,意在高山,子期心領。伯牙之琴低沉透澈,意在流水,子期神會,從此流水高山深相知。”我眼眨也未眨地看著他,“琴音是一樣深藏不露的利器,在你莫名悲傷、憤怒、失望、不屑時,它輕而易舉便可你帶到高處。在高處低頭,是灑脫,是放曠,是釋然,是萬事無懼的天空海闊。它亦是暴戾的武器,古有高漸離慷慨擊築,血濺秦宮,飛築奏出秦王的悲、憤,天怒人怨,有時亦是一種情懷。”

開花的時節已快褪去,隻落得一地繽紛,漫天飄散的花瓣,絕代的風情惹人遐想。

我們對坐相望,誰也不舍得伸手去拂落那一身的殘花。

他仍未放開我的手,隻是緊盯著我,眼眸深處漾起漣漪:“昔日子期與伯牙倘若一生皆不遇對方,恐各自孤寂以終。今日有幸與你同奏,方才知何為天涯知音。”

“天涯知音,媚娘或許還未夠資格,隻勉強做個聽音之人。”我嘴角噙笑,仍是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心底煙火之氣、不平氣之過重。唯有奏一曲高山流水,方可清心、平氣。”

幼時我要學琴樂,父親便為我請來最好的琴師。而母親雖不擅撫琴,但她對琴樂的造詣卻遠在我之上。她說我心浮氣躁,戾氣太重,無法定性,而學琴能沉澱我的思緒,曠達我的心境。我七歲學琴,苦練數年,至今能無法彈出深廣平靜,且尤有激流暗湧的瀟灑琴音。

李恪露出一抹溫煦的淺笑,但不知為何那笑容看著卻有些落寞,“子期有言,‘美哉湯湯乎誌在流水’,如今逝者如斯夫,流水奔湧,花落水流紅,但不知誌在何處?”

我一愣,他貴為皇子,莫非也會有誌難伸,一身是愁麼?

“莫使胸襟空灑淚,狂歌一曲萬裏晴。”我垂首伸指輕輕挑弦,柔緩勸道,“輕撥慢挑,鐵骨錚錚,坐風霜雪雨手無寸鐵也可平心,視虎狼蟲豕跳梁小輩如同無物。”

李恪朗聲大笑,幽眸曖曖:“高山流水,會心不遠。不知今日後你我何時能再共奏一曲?”

“未來之事,永不可預料。”我輕聲道。

“這琴跟了我已有數年之久,與我形影相依,極少離身。”他低眉,修長的指似眷戀般緩緩劃過琴身,“媚娘若不嫌棄,我想將這琴轉贈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