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輕笑,自嘲地說道:“要聽你魏征誇朕一次,絕非易事。”
一旁的房玄齡接著說道:“不久前《貞觀律》修成,魏王正在修撰《括地誌》,而高士廉編寫大唐《氏族誌》,如今魏征又修史成功,真是大喜。”
魏征抬手一指邊上已堆放整齊的手卷:“掐指一算,十年修史,而今終於告成。請陛下檢驗。但其中《晉書》還必須等陛下的王羲之傳,方可算做完璧。”
陛下閉目答道:“朕雖有許多《蘭亭集序》的臨摹,但如今必要得到真跡,才算完美。朕要寫讚,若看不到《蘭亭集序》的真跡,那便算不得是真正的讚歎。”
在場的幾人聽陛下如此一說,都有些愣怔,我卻已意會,便兀自微一頷首。
“媚娘,你為何點頭?”陛下頭也不回,忽然發問。
“因為奴婢也十分喜歡王羲之的字。所謂蘊藉,指字,也指性情修養。書畫之美,美於無形,高妙之處皆在無形。”我驚駭不已,陛下背對著我,又怎知我在點頭?盡管心上暗潮洶湧,我麵上仍是強自鎮定,“王羲之的字之所以成為不朽,在於它不以外在的形式奪人,而以內斂的深厚潤物無聲。”
“你說什麼?!”陛下倏地地轉過頭來望著我,目光灼灼,“你這番話,是從何處聽來的?!”
“我,我……奴婢雖是個俗人,但閑暇時偶爾會練字,算是有些心得……這些都是奴婢自己所思所想……”母親的書畫造詣極深,揮毫潑墨,寥寥數筆,自有仙骨玉肌,博大瀟灑、奔放自如,我所有的一切都承自於她。但此時我是萬萬不能說出實話,我再度壓下起伏的情緒,“王羲之於酒醉中寫下《蘭亭集序》,醒來後無論他如何揮筆,都再也比不上酒醉中寫的那份。真正的不朽都由隨性而出,逸筆草草,直據胸襟,輕吐磅礴,信手寫出,放筆淋漓,擲筆痛哭,才可將此本寫為瑰奇。”
陛下聽後雙眉鎖得更深,神情愈發凝重。
而魏征等人聽後也是一臉驚詫,側頭望著我。
陛下緩緩轉過頭:“媚娘,取筆墨,隨意寫幾個字給朕看看。”
我隻感到一陣突襲的震撼,抖顫著取過紙筆,戰戰兢兢地寫了幾個字,跪著上前,雙手呈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