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美麗秀氣的眼眸中流露出傷感:“媚娘,你是討厭我的吧?我很早便知道了。母親領我回武家的那一日,你望著我,眸中有些許無奈,有些許不耐,更有些許不屑。”
我眸光一暗,但刹那之後,又恢複了如常神色:“大姊,你想得太多了。”
“嗬,我明白的,對於你不喜歡的人,你一定是半點精神與柔情都不肯浪費的,你從來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大姊看著我,微微一笑,“你既不會像我這般自憐自艾,更不會像我這般膽小怯懦。幼年時,你得知母親被武元慶他們詆毀,便會去替她報仇。誰對你好,一絲一點,你倒是都會記得。母親責罰你,你也不哭不鬧,隻是瞪著眼睛看著,真正是有仇必報,毫不畏懼。”
“大姊,不要再說了。”我移開目光,靜靜看著遠處。
“你自小便絕頂聰明,我與陛下的一切,想必你早已瞧在眼中。我知你看在母親的麵上,所以才隱忍我至今。你為陛下日理萬機,不論後宮朝堂,事事都為他分憂解難,滿朝上下無人不服,我遠比不上你。”大姊悠悠數道,“我自正德二年入宮,算來已近十年了。十年了,你一直待我不薄,是我自己貪得無厭,如今命不久矣,亦是報應。”
一旁有宮女奉上拿過藥盅,我伸手接過,輕吹了幾下,盛了一匙,喂入大姊嘴中:“大姊別胡思亂想,你隻不過是偶染風寒,靜養幾天,應無大礙。”
大姊抿了一口湯藥:“媚娘,我隻有一個請求,我死後,務必將我的靈樞送回並州老家。”
“我答應你。”我放下藥盅,低聲說道,“你莫要多慮,好好靜養,改日我再來看你。”
“媚娘……”大姊在後輕叫,我卻已顧不上了。
離開大姊住所後,我穿過梅林,欲回正宮。
一名少女正從冰紋青石鋪地的小徑徐徐而來,正是大姊之女——蘭兒。
她正值二八年華,外罩一件緋紅織紗披風,絳絹彩袖,體態風流,腰肢嫋娜,雲髻半偏,一雙秋水低橫,顧盼生姿,粉頰紅潤,珠唇含笑,白雪凝膚,滑膩生香,望之如花中仙子,令人驚豔非常,不敢逼視。
“蘭兒見過皇後娘娘。”蘭兒款款上前施禮,行動不塵,輕盈翩然。
“不必多禮。”我輕扶起她,心中暗歎,自是年輕好,芳華正茂,令人稱羨,“一段時日不見,蘭兒出落得愈發動人了。”
“皇後娘娘過獎了。”蘭兒娥眉輕蹙,似有千愁,“母親她的病……”
“蘭兒不必過於擔憂,大姊她隻是染了風寒,過幾日便可痊愈。”我輕聲安慰她。
“但願如此……”蘭兒眼中含淚,“若母親去了,蘭兒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放心,有我在此,必會照料你,不會令你吃苦。”我撫著她的脊背,安撫道。
“多謝娘娘。”蘭兒躬身謝恩。
“你這披風瞧著精致好看,改日我也做一件。”我為她係好披風上的絲繩。
蘭兒側頭,嬌笑道:“這色澤與款式,隻適合年輕女子穿,皇後娘娘若想要,蘭兒便命人做件灰色的好了。”
我心中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你去看你母親吧。”
“是。蘭兒告退。”蘭兒微施一禮,便飄然而去。
暮色微暝,天邊,晚雲盡收,一彎冷月,寂靜淡然。
我冷眼看著,不遠處的正宮,如一截千年沉香木,一半隱入蒼茫夜色裏,一半浮在如雲月輝中,在寂寂黑夜裏泛著幽明光華,不容任何人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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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轉暖,百鳥朝儀,桃花如雪亂在風裏。
初陽之芒四射,水波般蕩漾,碎灑一地。
牡丹怒放到令人詫異,薄如細絹,誘惑的光澤,貴氣逼人,千嬌百媚,美豔萬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