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後,此瑞石是雍州人唐同泰由從洛水中打撈上來的,石上隱有八個紫紅色的字,‘聖母臨人,永昌帝業。’”武承嗣笑容可掬地道,“‘河出圖,洛出書’自古便是是聖人現身之兆,五穀豐登、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皆是樣瑞!朝臣皆來恭賀,說上天降下如此祥瑞,是因為太後‘皇業高於補天,母德隆於配地’。”
我再次將目光轉向那塊石頭,又望了眼跪在地上滿麵期待之色武承嗣,嘴角慢慢浮起了詭異的笑:“承嗣,此石出洛河,想來是你的傑作吧?”
“太後,此石何人所為,皆無關緊要。”武承嗣見計策被我識穿,卻也不慌不忙,“關鍵是此石所含之意,對太後來說,是天賜的祥瑞。”
“天賜的祥瑞?”我定定地望著武承嗣,心下裏有一分警醒,武承嗣是我的侄子,如今我權握天下,他自然是一心盼著我迅速建立武家王朝,而他便能名正言順地接班。我亦需一個天賜之機,既如此,我便承了他的好意,順水推舟吧。
我以手支額,似笑非笑地說道:“
瑞石既來自洛水,必為天授聖圖,我將親臨洛水祭拜,並自上尊號‘聖母神皇’,接受群臣朝賀,各州的都督刺史及李唐宗室外戚都需在拜洛大殿之前十日齊集於神都洛陽。”
“是。”武承嗣得到我的答複,心滿意足地去遠了。
我繼續靜心聽著絲竹之樂,淡淡地問榻邊正為我搖扇的上官婉兒:“婉兒,‘天命已移,革命即起,太後將唐室王公征召入京,正為一網打盡’,你看這話如何?”
上官婉兒悠然為我搖扇,靜默不語。
我微微一笑:“既無異議,那便用上吧。”
我的這道旨意,如石破天驚,朝野皆動。
“天命已移,革命即起,太後將唐室王公征召入京,正為一網打盡。”謠言如火種,一遇東風便成漫天大火。
瞬時謠言四起,京畿一帶,謠言更盛,人人深信不疑。
如此以來,蟄伏隱忍的李唐宗室必會探到這道旨意背後的森森殺機,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奮起一搏。
奮起一搏,這恐怕是李唐宗室的最後一搏了。
李唐氣數將盡,祖先曾經的輝煌換來如今三跪九叩,屢步為艱,滿目惶恐,僵硬麵孔,死水無瀾。
僵,僵必亡。
李唐皇族終於動了。
由李譔與李衝先動,偽造了皇帝的書信,以皇帝要求諸王派兵勤王的名義,聯絡諸王起兵響應,分報韓、魯、霍、越、紀諸王,命他們起兵接應,共取洛陽。而後越王李貞,於豫州舉事。
完全是以卵擊石。
我從容自若地調兵遣將,發兵十萬。宰相張光輔為帥、丘神勣為副將,前去鎮壓。
殿內清清泠泠,龍涎香飄渺,若風霧煙雨。
上官婉兒捧了前方戰報,輕聲念著:“李衝臨時募兵五千,倉促上陣,兵敗退回封地博州……薛顗在李衝起兵時,招兵買馬,響應叛亂。李衝敗亡,薛顗殺都吏以滅口……”
我依然閉著眼,懶懶應聲:“方才你說薛頤?哪個薛頤?”
上官婉兒應道:“監察禦史,駙馬薛紹的長兄薛頤!”
“果真是他……”我雙眉緊鎖,輕輕搖了搖頭,“同謀叛亂,應當如何?”
上官婉兒垂首:“依大唐律法,謀反當斬,誅滅九族。”
“誅滅九族?”我的眉微微一挑,“那太平呢……”
上官婉兒靜默片刻,說道:“太後,前方仍在等著,等太後一聲令下,即可付諸行動。”
“付諸行動?”我麵無表情地重複著,“付諸行動?”
“太後。”上官婉兒輕聲喚著,我仍閉目思索。
我欲除李唐宗室久矣,籌劃至今,血雨腥風,絕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顯得心慈手軟,使他人會錯意,以為有機可乘。
“那就付諸行動吧。”我終是點頭,“隻是,對薛家人寬宥些,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