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裝使出一招“拿糖手”的功夫,看是裝腔作勢有擺架子的意思,可分寸拿捏得火候得當。
“怎麼了?你瘋掉了嗎?就沒人管管嗎?”“準是你殺的‘妲己’姐姐,為了不讓人知道你是三頭幫的老三,你殺人滅口。”
邊說邊掙脫自己被拿住的雙腕,掙紮不脫,他就拚力踢萬裝的下身。
萬裝一怒,用力把小缽一拋到了亭外。
他沒有顧身上的疼痛,站起來想二次衝過去。
萬裝已起身,站在亭子裏看著他,擺明是沒拿小缽一當盤菜。
小缽一瞪著他,突然仰天大叫,“‘妲己’姐姐,我不能給你報仇了,隻有等下輩子……”
不用等他喊完,癟嘴人快速地“遊”上前去,一下就把他打暈了,“讓這孩子先歇一會兒吧,最好能找個人看著,他現在容易幹傻事。”
小缽一便由“蕾仙子”帶到別處去了。
伯講此時正在驗看“公妲己”的屍身。
“你剛才為什麼不救他呢?”魚愛媛問到。
“因為他已無藥可救。”伯講回答到。
“驗出什麼了嗎?”“記得司寇總捕曾逮捕過一個叫‘穀言行’的人。”“沒錯,那老小子用過一種毒,讓江湖中人心惶惶了好一陣子,最後他也反受其害,不過幸好那種毒的配方隨著他一起失傳了。”“要配製那種毒有一種草是不可或缺的。”“飲鴆草?”“‘公妲己’便是死於飲鴆草。”
“哼,一搭一唱的,要開戲呀?”張屋竣衝著魚、伯二人翻著白眼說到。
“哥,人家在辦案,就別打擾了。”張凝周勸到。
“辦什麼案?那姓伯的說話有準譜嘛?他跟我說過琵琶是一種果品,後來還跟我說那是妖精的名字,最後我一打聽才知道,那是一種用手彈的樂器。”
“的確有一種水果也叫枇杷。在一個商朝快結束周朝剛興起的掌故裏有個妖精是玉石琵琶化身。我說老兄,你是真不知道呀?還是成心找茬兒呀?”萬裝同樣翻著白眼衝張屋竣道。
“喲嗬,剛沒了一個,這兒又蹦出來一個。我跟你說話了,用的著你當這多嘴驢嗎?”“哥!你別得誰招惹誰行不行?你還嫌這裏不夠亂是不是?”“你……好好好,你好,你在這裏待著。我找個地方涼快涼快去總行了吧?”
說完,張屋竣憤憤出亭。
張凝周也沒攔他,臉上滿是怨怪。
伯講把碗裏的茶葉小心地拈出幾片仔細察看,“茶葉上帶毒,不是在沏泡之前弄上的。”
“那水呢?”魚愛媛問到。
“所用的水同是我世外竹林裏的溪水。剛才張兄喝完不是沒事嗎?”酈林主道。
“讓我把他的屍體再驗驗吧?”
魚愛媛點頭。
酈波友立刻吩咐人將屍體抬至空房。
魚愛媛在亭子裏等著,發現此時癟嘴人和張凝周已經離開了。
挺好的茶就是沒有放涼,出了剛才那檔子事自也無心品嚐了,萬裝又坐了一會兒,也出亭去了。
“慎大哥對‘公妲己’的死怎麼看?”“媛媛是要考較你慎大哥嗎?”“哪裏是考較,我分明是在討教。你說會是那位三頭幫的三爺……反正他的身份一暴露出來不說是滅頂之災,也得有不小的麻煩。”“是嗎?我對當年的三頭幫倒是有所耳聞。媛媛,你知道細情嗎?”“我聽司寇總捕說起過,說是三頭幫的人起初就是合起夥兒來做生意,有錢大家賺,有財大家發,可後來人一多就開始欺行霸市,錢好賺了,以後就成立了幫派,推舉了三個武功最強的人做幫主。一次和別人搶生意竟然變成了大火拚,傷及的無辜中有一位高官的衙內,當地的官員自然派人把三頭幫給圍剿了,淩妄和那晁公公有交情受到了袒護,‘公妲己’被下了牢獄,至於那位三爺……”“如何?”“總捕沒說。”
問“如何”二字時他麵上有驚急的表情,聽到“總捕沒說”四字時他臉上有鬆快的神態,雖皆隻是曇花一現,但逃不過辦案經驗豐富的眼睛,看來就“捕意”而言,最最難的,還是無法捕到自己的意。
“‘飲’、‘鴆’、‘草’,傳言鴆這種鳥喜歡尋這種草搭窩,這種草也可吸鴆鳥羽毛上的毒,故此得名。”“有的鳥也喜歡用這種草搭窩,不過得是幹的,幹的沒毒。”“對了,我想起來了,抓捕穀言行時慎大哥功勞非淺。”“哪裏,還是師父安排得穩妥。”
亭外竹林裏有一個狼狽的人,這時若隱若現地快現身了,一見亭中還有人馬上就想回避,可讓慎縝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
“莫非張兄獨自闖圍去了?”慎縝在亭中並未起身問到。
被潑了一身油的張屋竣見回避不了,索性走近,“某家可不是想一個人逃掉,我是想出去搬救兵。哼,那麼隱秘也能被發現,三頭幫的人是真夠油的。”
“是呀,連東廠的高手都能給逼回來。”慎縝的語氣態度又使魚愛媛心中一動。
張屋竣應該沒聽出別的味兒來,看了幾眼慎縝,而後就馬上離開了……
“你可以把信交給我了吧?”“我還是不能確定你就是邵公公的人。”“我們東廠的牌子不是剛給你看過了嗎?”“可我以前並沒有見過真正東廠的腰牌是什麼樣子的。”“是你們的人往廠公府送的消息,讓我們派人來接這封信的。”“哦?那也許是我們二爺怕不穩當臨時想起的,可我並沒有接到二爺的話。”“那你要怎麼樣?”“你和你哥要真是東廠的人,就保護我進廠公府,我要親自把這封信麵呈邵公公。”
魚愛媛和慎縝仍在亭中解析著案情。
“慎大哥,你說世外竹林裏的這些人誰有嫌疑?”“要說嫌疑自然首推萬裝,不過二張兄妹與‘公妲己’有新仇,嫌疑也不小。其次應該是郎自伴,不過當時他不在,或許有用不直接手段的可能。還有酈林主和‘蕾仙子’,人家本來過著世外神仙般的日子,結果卻有人引來一大撥兒不是正道的人把竹林給圍了,要是我自然心裏來氣。還有那癟嘴人,剛進來的時候他自己就已經承認了與三頭幫的過節,就是咱們不知是深是淺。對了,還有鳳舞姑娘,她與冷鏢頭有情誼,‘公妲己’把冷鏢頭傷成那樣,擱誰也想報複,至於報複的手段,那取決於鳳姑娘對冷鏢頭的情誼有多深。就是冷鏢頭自己也是有嫌疑的,我怕有所打擾,一直沒有過去看望。‘公妲己’已醒來多時,難道說那冷鏢頭就不濟嗎?”“慎大哥對今時今日的冷大哥還是不了解,冷大哥就是醒了也不會裝著,更不會暗中耍這等手段。”“是嗎?那伯講呢?你對他的了解……”“還有兩個人慎大哥給忘了。”“哦?”“還有我和你呀?”“咱們?咱們是辦案的,還會有嫌疑嗎?”“我曾經懷疑過‘公妲己’是越獄的逃犯,有世外竹林的人聽我公開說過。”“難道是媛媛你為了捉拿逃犯才……那你也沒有什麼錯啊?”“那慎大哥你呢?”
這一問,讓魚愛媛在慎縝的臉上又捕捉到點東西,心裏又加了兩分把握。
“你不會是懷疑我吧?”慎縝反問的語氣中似攙雜了一點點心虛,不是經常跟疑犯打交道的人很難察覺到。
“慎大哥剛進世外竹林的時候,‘公妲己’為什麼要盯著你看呢?”“‘公妲己’不就有那毛病嘛?”“那酈林主比你如何?”“這個……嗯……也許……也許……”“也許他口味獨特,要不然不會找小缽一。”
慎縝默然。
“慎大哥好像幫邵公公辦過事。”“沒錯,上回把黃兩的東西發還給黃兩的家裏人。”
慎縝的解釋略顯著急,讓她遲疑了一下,暗忖:難道慎大哥與邵公公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
“可剛才慎大哥似乎對那位張屋竣……”“我是看他魯莽傲氣才那麼說的。”
那幹嗎要提東廠呢?這不是直指邵公公嗎?魚愛媛又暗忖到。
“慎大哥,其實我是根據你進林時‘公妲己’的異常舉動和你對邵公公手下人的厭煩感來大膽假設早上‘公妲己’和二張兄妹動手與你有關。”
慎縝又默然了。
“但我決對沒有懷疑是你殺的‘公妲己’。”魚愛媛接著道,“我相信司寇總捕收徒弟的眼光和他老人家教授弟子的用心良苦,盡管他比較忙。好了,慎大哥這裏我少陪了,我去看看冷大哥。”
魚愛媛說完就離開了,亭子中隻剩下慎縝一個人,孤單和安靜容易讓人在聯想中回憶……
想當初自己初入江湖的時候,沒有什麼度日的營生,靠作奸犯科發財不是沒想過,可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還不想把自己弄成完完全全的綠林人,機緣巧合跟三頭幫的開幫“元老”們學做了生意,當時雖賺得不多,可溫飽終歸解決了。
後來三頭幫成立,自己和那倆成了幫主,可自己的確不習慣與有那種癖好的人公開在一起行事,碎就把自己搞得詭秘起來,跟老大老二還解釋成這樣可以增加三位幫主的神秘感,讓外人琢磨不透三頭幫。
再後來,無論是幫裏還是幫外的人看三個幫主都是親得跟異姓手足似的,但自己與老大老二之間心裏總是暗暗地保持著一種距離。
再以後,老大老二過分的買賣行徑讓他知道這種距離保持得太對了,遂起了要退出的念頭。
有一回,有一場和當地一個大商家的生意談判給談崩了,講不了說不起就動手,幾乎把整條街變成了“戰場”,湊巧自己心儀的女子訾呢喃也正在那條街上。
當她躲進一條胡同時,可偏偏又撞上一個花花衙內。
這個衙內花花成性,因為他爹的官位,當地有不少人家用女子去巴結他,把他也就“栽培”成自認為是“眾香之主”,可“唯有”訾呢喃無視他,甚至拿他當……垃圾。
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不少花花公子都有這種心,除非對方長得難看,遂在那種情形下,周圍又沒什麼人,他想幹什麼不問自知。
而在那回火拚中,自己一眼就看見了她,雖是躲進了胡同可也放心不下,就跟著也進了那條胡同,一見之下先讓她速速離開,那個衙內自然不會得什麼好下場。
最後,官府把花花衙內的事算在了三頭幫的頭上……
由於自己的武功高強,所以幸免,避了一陣子,然後到一個秘密地方取出自己在三頭幫裏賺得的積蓄,按照自己打探到火拚中雙方的重傷者和無辜的百姓,把錢分成數十份,包得厚厚的,乘夜色扔進那些人家的院子。
“為什麼要這麼做?”“司寇總捕抓我吧,把我抓起來,所有的為什麼就都知道了。”“你很喜歡坐牢嗎?”“我必須為自己做的孽承擔後果。”“要是能用另一種法子承擔呢?”“另一種?”
之後,自己終於拜司寇總捕頭為師,當初還多虧了自己的師父為三頭幫其餘不算惡徒的幫眾網開一麵。
冷悟情已經醒轉,現在正喝著萬裝昨天晚上就開始給他熬的補湯,當然是甜的,是由鳳舞一口一口喂的。
雖然這樣冷悟情不習慣,自己也不是不能動彈,何必呢?可鳳舞堅持。
萬裝在一旁冷悟情就夠不自然的了,當魚愛媛進來的時候,也就更尷尬了,可鳳舞仍舊非常自然。
魚愛媛抿著嘴一笑,“冷大哥今天氣色好多了。”
“本來就沒什麼大礙,就是跟那假女人鬥內力的時候一時不繼而已。”“冷大哥是不是最近很辛苦?是不是最近又接什麼重要的鏢了?”“其實鏢局的生意我已經托付給信得過的人代管了。是孔品甜那丫頭托我去攔一封信。”
萬裝立刻動容,“孔姑娘是不是遭受到了魔卒的攔截?她現在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