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內,崔震山正在案桌前執筆寫字,他看到顧岩進來了,頭也不抬的說道:“先靜侯片刻。”
顧岩按他的意思,立在一旁不打擾他,他看了一眼四處,隻見整個屋裏堆了許多卷宗,有些卷宗泛黃卷角,一看年頭就不短,也不知裏麵都記載的是什麼。
正在顧岩胡思亂想之時,崔震山放下手裏的筆,他站起身來,對顧岩說道:“走罷。”
說完,崔震山領著顧岩出門,顧岩跟在他身後,直走了大半日,他見他們漸漸離了城樓,到了一荒涼野地,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忽然眼間橫著一座巨山,那山上寸草不生,燃著熊熊烈火,顧岩隻站了片刻,就覺得口幹舌燥,仿佛隨時會被烤死一般。
他擦了一把汗,問崔震山;“這是哪裏?”
“地獄入口。”崔震山看著顧岩,他伸出食指,在顧岩的額頭上點了一下,那顧岩頓覺先前的不適消失得無影無蹤。
崔震山口裏念了一個訣,那燃著烈火的高山自行分成兩邊,讓開一條羊腸小道,崔震山領著他進了裏麵,顧岩緊緊跟在他身後,唯恐被丟下,他又不會念什麼訣,要是走丟了,萬一誤入了哪層地獄,到時受苦的還是他自己。
直待他們進了裏麵,那火山又‘轟隆’一聲合攏,顧岩回頭望了一眼,等他再轉頭時,崔震山已走了好遠。
“等等我。”顧岩連忙追了上前,崔震山沒有回應,隻是腳下的步子卻慢了幾分。
自打進了這火山入口後,那淒厲的哭喊聲不絕入耳,還有一種混雜著各種氣體的味道撲麵而來,顧岩皺著眉忍住那股惡心幹嘔的衝動,他望了一眼身旁的崔震山,他倒是神色不改,似乎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聞到。
又走了一陣,越往裏,那鬼哭狼嚎的聲音越清晰,顧岩耳邊似乎還聽到有人念經的聲音,他仔細一聽,似乎念是地藏王菩薩本願經,他心中疑惑,嘀咕一聲:“崔大人,你可曾聽到經文聲?”
“不曾!”崔震山答道。
顧岩越發不解了,他又側耳細聽,那經文聲忽遠忽近,聽了後,叫人心中莫名變得平靜下來。
“這分明就是有人在念經啊!”顧岩說道。
崔震山思索了片刻,最後深深的看了顧岩一眼,說道:“你會聽到這經文聲,倒也不奇怪!”
顧岩楞了一下,他問道:“為何?”
隻是崔震山卻沒有回答他,那顧岩也便將此事丟到腦後。
不知幾時,他們走到一條黑河旁,顧岩剛走近,一股腥臭直撲入鼻,顧岩再也忍受不住,他‘哇’的一聲嘔了出來,隻是幹嘔了半日,卻什麼也不曾吐出來。
崔震山想來是見怪不怪,他對顧岩說道:“等日後你見得多了就會習慣。”
過了好晌,顧岩才喘了一口氣,他擦著嘴角,才見一架獨木橋橫在黑河上,橋頭上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寫著‘血池地獄’幾個大字,再看那河麵足有七八丈,對麵昏沉沉一團,什麼也看不清。
崔震山開口說道:“隨我來。”
接著,他率先上了獨木橋,顧岩無法,隻得跟著他一起走上橋,誰知剛走了幾步,顧岩低頭往下一看,隻見橋下的黑河卷著巨浪,那河裏飄著數不清的骷髏,還有一隻隻血跡斑斑的手向上伸抓著,顧岩唬得動彈不得,他隻覺自己隨時會跌下河裏,到最後,連腿也開始發軟。
顧岩看著前方崔震山的背影,張了張嘴,喊道:“崔判官……”
崔震山回頭,他見顧岩唬得不敢動,眉頭微微蹙起,那顧岩見了,抖著聲音說道:“崔判官,我不敢走啊。”
“河裏麵都是一些不得超渡的屈死鬼,你也是鬼,怕他們作甚?”
顧岩眼淚汪汪的,所以說他還沒適應做鬼啊。
崔震山臉上有些不耐,不過看在顧岩實在受驚過度的份兒上,他轉身,走到顧岩麵前,還對他伸出一隻手。
顧岩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手,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伸手握住他,崔震山的手骨節分明,隻是握上去卻又冰又冷,不帶一絲溫度,顧岩心頭微微震了一下,他默默的望著他,過了半晌,也沒有開口說話。
崔震山說道:“跟在我身後。”
說完,他牽著顧岩,緩緩走在這獨木橋上,顧岩跟著他,有了這鬼在前麵,他似乎感覺安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