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得整整齊齊的兵將間讓出一條通道,一騎人馬從中飛馳而出,像流星一樣奔赴宮門。白馬矯健如龍,濃密的馬鬃和馬尾在奔跑中飛揚,像一襲銀色的雪霧。馬上的俊秀少年銀盔銀甲,長長的黑色披風在風中翻卷,上麵銀線刺繡的精美圖紋隱約可見,此時的陽光正好在他的鎧甲上折射出最絢爛的光芒,使他像神仙中人一樣氣宇昂軒,風華絕代。這正是我二皇兄鎮海王,建朝以來最年輕的元帥。
二皇兄馳馬直驅到武德樓前,翻身下馬。當他仰臉向父皇微笑的時候,我們身邊服侍的宮女都兩腮飛紅。二皇兄的容顏極英俊,眉如刀裁,鳳眼澄清,唇邊的笑容還帶著幾分稚氣,幾縷黑發從頭盔裏滑落下來,在美玉般的臉龐邊飄拂。我不禁想起了乳母一次對三姐說的話:“公主如要嫁人,一定要嫁像鎮海王一樣的夫君。”
稍頃,二皇兄換上朝服,在侍從的簇擁下登上武德樓,向父皇問安。他一身簇新朝服,顯得更加風采照人。父皇喜形於色,從二皇兄手裏接過遼國的議和書,展開細看,不由一怔,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僵硬。我也緊張起來,難道遼國要求割地?我望向二皇兄,他雖然在父皇前露出愧疚的表情,但臉上卻仍抑製不住勝利的笑容,如果他要靠割地才能退兵,他不可能如此得意。座中眾人的表情也多少有點緊張,隻有三姐仍然容色安詳,淡定自如。
父皇淡淡說道:“你怎麼看?”二皇兄跪地行禮:“兒臣鬥膽,已擅自應下此事。當時兒臣遠在邊陲,又情況緊急,無法修書詳稟,為顧全大局,隻得代父皇應下此事,以保邊疆永久安寧。”
父皇點頭道:“皇兒目光遠大,此舉不僅保住了邊疆的平安,而且惠及子孫。”他起身向眾臣宣告:“朕將第三女妙音公主,許配為遼王為後,兩國修好,永不侵犯!”說罷,索取筆墨和國印,在議和書上簽字蓋章,並小心地把它裝在錦匣裏,擺在身後的高案上。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唯一的親生姐姐,自母後死後與我相依為命的人,竟然要去那幹旱寒冷的遼國?遼國是很強,一次勝仗並不能保證邊疆的安定,但如果遼國真的要攻打我朝,就算和親,也是沒有用的!文武百官紛紛向父皇道賀,但我一句話也聽不進去,隻是張口結舌地坐在那裏。
二皇兄捕捉到我的表情,俯下身子,溫和地問到:“五弟,你不舒服嗎?”我趕緊搖頭。既然父皇這麼隆重的昭告天下,估計他也是同意了,我有什麼理由跟他作對?我還沒有忘記被軟禁的大皇兄和被流放的三皇兄。盡管我才十二歲,但我也知道抗旨的後果是什麼。我偷偷看了三姐一眼,她已經向父皇行禮叩謝,回到原位,鎮定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驚慌和委屈,好像整件事都與她無關,她甚至還吩咐侍從拿酒食去犒勞二皇兄手下的眾兵將。二皇兄則和四皇兄興致勃勃地討論他打仗時的種種趣事。我從早上就沒吃一點東西,全身乏力卻沒有半點食欲,隻覺如坐針氈。
父皇心情十分暢快,宴席延續了一天,傍晚時分,百官紛紛告退。父皇下令掌燈,吩咐樂師和宮娥表演歌舞,二皇兄起身說道:“遼王贈兒臣一對巨燭,為海中鯨脂所製,晶瑩如雪,點燃後方圓百丈亮如白晝。兒臣願獻上助興。”言畢,侍從果然送上一對三尺高的雪白蠟燭,形如珊瑚,點燃後光如日月,而且散發出淡淡的龍涎香氣。我們都知道,二皇兄回京的路上就把這對巨燭放在車上顯眼的地方,剛才宴席的時候又把它放在武德樓下半天,此刻恐怕連宮女太監都知道這麼一對寶貝了,但我們還是做出驚喜無比的樣子。父皇讚歎不已,吩咐將其他燈燭撤下。我心情不快,又不願拂了大家的興致,隻好借口更衣,離開了武德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