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找到爺爺才能化解一切。可是,我們去哪裏找他?腦子裏忽閃過一個場景:光滑的花盆沿,迎風綻放的丁香,空氣裏那股熟悉的麝香,還有,還有那半張永遠都轉不過來的臉……我打了個冷顫,唐朝握住我的手,有些不解地看著我,我咬了咬嘴唇以掩飾心裏的慌亂。
“小影,怎麼了?”
“沒,沒怎麼。”我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唐朝,除了找到我爺爺,真的沒有別的法子?”
“嗯。”唐朝堅定地點了點頭。
“唐朝,還記得在你師伯家,我們在夢裏看到的情景不?”
“記得啊,不過好遺憾,我們始終都沒有看到那個老婦人的臉。小影,我們再去找師伯好不好?這次你別怕……”
“不,唐朝,我們不要再去你師伯家好嗎?就像他說的那樣,我怕看到真相。怕回過頭來的人是她。我受不了。”我坐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仰起頭,太陽在墨鏡後麵黯然無光,雙眼還微微有些刺痛。不知道是受太陽的刺激,還是因為……眼角酸澀無比,不受控製地流出淚來。
“小影?你家真有那麼一盆丁香?我第一次去你家,難怪看她那麼眼熟,夢裏的真是她?”唐朝蹬在我身前,抬手為我拭去眼角的淚:“這兒太陽太大,你眼才剛好,小心曬傷了,我們找一家茶樓坐坐好嗎?”
“嗯。”
我不停地轉動著手裏的茶杯,一杯茶已由滾燙轉到冰涼。終於,唐朝奪下我手裏的茶杯:“小影,別轉了,我們都得麵對現實。”
“你讓我怎麼麵對?你說,你讓我去揭我們家人自己的傷疤。我們家人所有的醜陋都一一暴露在你的麵前,我無地自容。你讓我怎麼去承認,是我奶奶殺了我爺爺!我……”我激動起來,雙手死命抓著木桌邊沿歇斯底裏地大叫。身體因為激動而如篩糠一般顫抖。
“你輕點兒聲行不?”唐朝站起身來,雙手越過桌麵抓住我,把我重重地按坐在藤椅裏。
聽了他的提醒,我猛地收住嘴,雙眼倉皇地四下張望,所幸我們要的是包房,隔音設施極佳,並沒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暗鬆了一口氣,把整個身子都陷在藤椅裏,悠悠地說:“唐朝,我忽然覺得,我們一家子的人都好醜陋。我,我奶奶,我爸,我爺爺。哦,不,不是一家子,我媽媽還是最美的,就她最純潔了。”
“小影,別這樣好嗎?不要太自責。誰都很無辜。”唐朝輕握了下我的手。他對我說,我們都很無辜。可是,事實卻非如此,我們都很醜陋,卑鄙,齷齪……我在心裏把所有的貶義詞都套在了我們身上,可還是無法洗滌心底的罪惡。
“唐朝,我們真的無辜嗎?不,不是的。”
“小影,現在你自責有什麼用?不管你家人或是你,你有多恨,但你還是得麵對現實。小影,人無完人。你並沒有絕對的錯,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那麼善良,那麼美麗,那麼脆弱,那……”
“唐朝,答應我,我們做一切都要非常保密好嗎?我想讓她安安靜靜地走完這一生,歲月已經給了她諸多懲罰,她已經過得夠苦了。”倏地起身,反握住唐朝的手求他,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傷害減到最低程度。唐朝望著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在唐朝的家裏住了一夜,一整晚我都靠在床頭,格外清醒,好容易熬到天亮。草草吃了點點心,唐朝便跟我回到我家。
每近一步,心裏便增一份忐忑。進了屋,奶奶正在廚房做麵,見我回來,她愣在那裏,唇哆嗦著:“小影,回來了啊?我就知道你今天會回來,看,我在做壽麵,今天是你媽媽生日。”她刻意語氣輕鬆地說,但剛叫了我的名字,淚就泛濫。
我走過去,擁著她,哽咽著說:“奶奶,我這不好好的嗎?你哭什麼?我都快忘了,今天是媽媽生日。都沒有準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