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要簡單(1)(1 / 3)

人的價值觀是從小就開始建立的,生存環境、身邊的人、事、物都會影響到價值觀。我從小在西北農村長大,農村的艱苦環境對我的個人成長是最寶貴的一筆財富,它讓我體會到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愛,什麼是恐懼,教會了我誠實,教會了我簡單,督促我從大山裏走了出來……

空蕩蕩的平原

2009年,我在中央電視台參加《藝術人生》節目的錄製。第一個環節是主持人朱軍讓馬斌讀一篇人民日報社的記者趙亞輝寫的博客,是寫甘肅的。朱軍和馬斌都是甘肅人,朗讀了這篇博客後,他們都產生了共鳴,搶著說話。

馬斌講到了他的老家甘肅民勤,可能不久之後這個地方將變成一片沙漠。馬斌說他爺爺是駱駝客——甘肅人喜歡用“客”這個詞,不是客氣,也不是客人的意思,是一種工作,如割麥子的就叫“麥客”。他爺爺給他講了許多從甘肅到新疆戈壁沙漠中趕駱駝的故事,許多甘肅人都是騎著駱駝走出來的。我真擔心大家會以為我們甘肅人都是騎駱駝走出來的。

在我小的時候,甘肅老家就已經沒有駱駝了,但每戶人家基本上都保存著一些駝毛,做褥子或棉褲用。聽村上的老年人講,以前我們村上經常有駱駝隊走過,趕駱駝的就是像馬斌爺爺一樣的駱駝客。這駝隊一般都是馱鹽的,把青海湖的鹽用駱駝送到西北每一個山村。有些季節正趕上駱駝脫毛,村上孩子就從駱駝身上抓一把,把抓下來的這些駝毛保存起來用來做被子、褥子之類的東西。

聽老人們講,有一年駝隊經過山村時,給山村帶來一個很令人震驚的消息,說現在沒有皇帝了,我想這可能是辛亥革命發生之後幾年的事了。山村的人惶惶不可終日,不知道沒有皇帝的日子該怎麼過。以後交通變得便捷了,在抗戰時期,我們這裏通了火車,山村的人能夠走出來看一眼火車,回到村裏後關於火車的各種演繹和感受得談論好幾個月。

又有一天,天上有一架飛機飛過,山村裏的人又驚恐不安,找了一位見多識廣的人去問這到底是什麼。那人想一想說,那是磨盤成精了,飛上天去了,讓大家一起磕頭燒香。還燒一種用國槐樹籽染成的樹紙,當地人叫作“標紙”……

我是坐火車從甘肅走出來的,當時已經十六七歲了,火車穿過了幾十個山洞,經過寶雞,到達陝西時,我看到了傳說中的“八百裏秦川”,麵對眼前看不到邊的平原,心裏感到空蕩蕩的。在甘肅的大山裏長大,習慣了滿眼的大山,習慣了在大山的懷抱裏生活。我第一次看到平原的感受,就如同我們山村裏的人第一次從駝隊那裏聽到沒有皇帝了,第一次看到天上飛的飛機還以為是磨盤成精了一樣地恐慌不安。

現在,我早已走出了秦嶺大山,走出了小山村,在平原上生活也漸漸習慣了,但是從心裏麵還是喜歡山,喜歡大山。“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都是古代知識分子上層次的話,我喜歡山,卻隻是從小真正習慣了。每當看到了大山,每當聽到了甘肅的鄉音就感覺到安全、親切,就像找到了自己的根一樣。

苦難中的幼小人生觀

農村的艱苦環境對我的個人成長是最寶貴的一筆財富,沒有比這筆財富更寶貴的了。因為我小時候家裏出身不好,西北又常幹旱,吃不飽是常事。我記憶最深刻的是10歲左右時的一次旱災。

那一年可能是1971年或1972年,具體年份我記不清了,大概記得當時我正上小學二三年級,那年西北發生了一場很大的旱災。我們全村的大人們都很緊張。大隊剛在山頭上裝了一部新的廣播,不停地在廣播裏傳達各級領導的指示,有公社領導的,有縣領導的。學校也停課了,我們小學生年齡大一點的用水桶,小一點的,像我們二三年級提不動水桶的就用瓦罐,從河裏提水給地裏的玉米澆水。

那時我的年紀很小,還沒有大人們的那種恐懼和緊張。澆完水回到教室後我寫了一篇日記,那時我們剛開始學著寫日記,我記得這篇日記還受到了老師的表揚,並且被貼到了教室後麵的牆上。

接下來河裏的水也幹枯了,有些水井也沒有水了,吃水要到很遠的水井裏去挑。恐懼和緊張的氣氛在全村裏一天天地加重。

有一天,我看到幾位老人悄悄地進入我們學校旁邊的寺院裏,跪在菩薩麵前祈求上天能給快幹死的莊稼下一點雨,救救村裏人的命。在平時總有武裝起來的基幹民兵來阻止這些封建迷信活動,那天我沒有看到這些民兵。這幾位老人走後,我在菩薩麵前發現了一個大蘋果,我拿走吃了,並把這事告訴了同班的另外一個同學。從那以後我們倆經常結伴守在菩薩麵前,希望能再碰上菩薩給的好吃的東西。但再也沒有了,就遇上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