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正好公司也沒有什麼業務,閑著的時候,我跟王功權說了一下,王功權激情澎湃,說必須寫,不能一人一段寫,布置下去沒有人寫。最後決定我們聚在一起聊,聊的時候別吃飯,在辦公室裏聊,邊聊邊記。當時供電也是時有時無,一會兒燈亮了,一會兒燈滅了,最後點著蠟燭,一邊聊一邊寫。寫完以後改,改完以後我記得又搞了一兩個月時間,最後說定稿了,就叫《披荊斬棘,共赴未來》,要我發表意見。我看了看,除了後麵寫得有點囉唆以外都挺好,尤其是王功權前麵寫的一段比較激情澎湃,先提出來中國青年知識分子的抱負,除了政治和科技以外,還有一條路就是辦企業,為社會創造財富來推動社會的進步,為家庭創造財富來孝敬父母、養育後代,把這些都提出來了;馮侖寫了一段在當時如何經商;後麵還寫了一些製度、我們做人的原則等。其實我們現在看有些提法還是有點問題的,在當時沒有出路的情況下則是一條充滿無限希望的路。這也是中國第一代企業家在困境下的思考。
摯友易小迪
在創業初期,對我影響最大的人,是陽光100的易小迪。我們倆年齡相仿,經曆也差不多,都是小地方出來的,思想、世界觀都比較一致,遇到問題,無論是情感上麵,還是創業過程中碰到的困難,跟他的交流是最多的。他可能從心裏麵把我作為他最知心的朋友,我也是這樣看他的。
易小迪這個人,正派——這是我交朋友最基本的原則,低調——幾十億的身家,生活極其簡單,住的房子也不大,他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認識易小迪是1989年9月的事,當時我們都在海南島。易小迪在海南省體製改革研究所工作,當時的體製改革研究所也快解散了。
有一天,體製改革研究所的一群人來我們公司檢查工作,易小迪就是其中之一,我就把公司的情況一點一點彙報,彙報到12點半,他們才離去。這是我第一次見易小迪,基本上沒給我留下什麼印象。
過了一段時間,我又見到了他。一聊天,我才知道他是人民大學的研究生,還沒有畢業,利用實習時間從北京跑到海南島來實習。易小迪跟我說,那天中午他們沒有地方吃飯了,說去找潘石屹,來的時候就11點多了,結果我隻彙報工作不提吃飯,他們隻好去另一家公司“檢查工作”,終於蹭上了一頓飯。我問他有什麼打算,他說海南省體製改革研究所徹底黃了,人也都散夥了。
他現在在做印刷方麵的小本生意,這次來是想看看我這裏有沒有什麼他可以做的業務。海南的天氣熱,我記得當時他穿著個背心、牛仔褲和大拖鞋,戴個眼鏡,曬得黑黑的,就像農村的大學生。我說行,有印信封信紙的活,我找你印。從那之後,我們倆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1989年年末,我還留在海南島。那是一個很無聊的年代,內地人大部分都從海南島回到內地了,留下的人很少,商業機會就更少了。易小迪性格很隨和,所以在他身邊總是聚著好多的朋友。他的印刷廠裏總是朋友不斷,各種各樣的朋友都待在那裏。吃飯時,大家就在印刷廠門口,用磚頭支起一個鍋,煮一鍋米飯,大家邊吃邊聊,印刷廠成了那個無聊年代唯一“有聊”的地方。
那時我們生活都特別節儉,我到他的印刷廠去,他請我吃飯,一般我們點上一個菜,來上兩碗米飯,放上辣椒就可以了。他從五指山大廈跑到我這邊來,我就請他吃飯,有時一人一碗河粉就行。有一次我提議說吃麵條,他說行,我說咱們點個菜吧,他說吃米飯就點個菜,吃麵條就不點菜了,一人吃一碗麵條就可以。過了一段時間,易小迪和幾個朋友一起成立了“海南省佛學研究會”。研究會的牌子就掛在五指山大廈對麵印刷廠的外牆上。他們還給我封了一個頭銜——“海南省佛學研究會秘書長”。我們開始一本本讀佛經,讀的時候基本上都讀不懂,於是我們就讀南懷瑾解讀的佛經,讀完以後我們之間在這方麵的交流多了一些。實際上這個佛經是一個引子,通過談佛經就把人的價值觀、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談出來了。我覺得這個朋友很難得,如果沒有這個朋友,自己探索是非常孤獨的,可能很快就放棄了,如果動不動找個師父就比較江湖了。如果兩個好朋友,沒有任何功利地去探討,結果就全然不同了。現在回想起來我整個思想的成長,我慶幸走過這樣一段路,有這麼一位朋友相伴。雖然我悟性不夠,沒有長進,但是從此我的性格變平和了一些。
當時我還管著一個很不景氣的磚廠,在海口的秀英。在那一帶,經常有“爛仔”騷擾我們——海南島把當地的小流氓都叫“爛仔”。一次有一群“爛仔”攔住了我,不讓我過去,說這路是他們修的,讓我付錢才能過去。這群“爛仔”的頭兒是一個個子很小、曬得很黑的小夥子。據說他在當地非常出名,當時他手裏還拿著一把砍柴的刀。我心裏知道,他們不敢砍我,所以我就沒有理會他們,一直往前走,後來,這群“爛仔”看我沒有理他們,罵了一頓也就走開了。走過去以後,我很鬱悶,找到易小迪把這件事告訴了他,易小迪對我說,以後“爛仔”要找你的麻煩,你千萬不要再找一群“爛仔”對付他們,要找派出所,找級別和境界比“爛仔”更高的。在易小迪的指點下,我去了秀英派出所,並認識了一位姓符的民警,我告訴符民警說經常有“爛仔”騷擾我們,請他們給予幫助,之後符民警也成了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