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忽地攪起漣漪,蕩向溪邊的蘆葦叢。抬首,艮婦正迎著朝陽朝著我笑,“吾子可己用畢大食?”
我笑一下,“辰初便己用過,阿嫂亦吃過否?”
“早己食畢。艮說,那日裌啼得厲害,現下可己安好?”
看著她,我又是友好一笑,“正在院中與皋習射,那日多謝裏宰熱情相幫。日後,娻恐多有叨擾!”
艮婦咧嘴不在意一笑,“吾子毋需多禮。日後若有需要,說與裏宰便是。”
說罷,推平濕衣,便輕捶起來。
我微笑著應諾,隨後同她一般低頭專心捶衣。過不得一會,身後有嘻笑聲漸近,“阿母!”
一個童音喚道。
艮婦應聲,我轉頭去望,一個總角小童忽閃大眼立在溪畔柳樹下,十一二歲左右。
“稚,何事?”艮婦用裳擦淨手上的水,往那處行去,一臉笑容。
稚,他也叫稚……腦中閃過寺人稚那張略顯稚氣的臉,還有她鼓頰為我抱不平的模樣,不知她如今如何了,沒找到我,依她的性子,定會執著尋下去。
“阿母,朝往山林中去了,稚攔不住他。”艮婦聞言,臉色大變。
對我道,“娻幫我照顧一下稚,我去去便回。”
才剛點個頭,便見艮疾步朝那後山小徑行去。
洗畢衣物,牽起稚向屋舍行去。
遠遠便望見,籬笆處裌一臉正容,持弓拉弦,不過力氣小了些,良久,那弓弦仍舊紋絲不動。
含笑佇立院門處,看著臉頰通紅的小蘿卜頭。
小家夥明顯吃不了苦,不過拉得片刻仍舊不開,開始恢心,纏著皋耍賴,道自己還需背易,明日再習。皋高大身軀背對著我,繃得筆直,此時他定又是不高興虎著臉瞪裌。
胡攪蠻纏許久,皋仍舊毫不動搖。於是裌搬出我來,“阿母昨日言男子不必通曉禦射,像孔明一般專心學文亦可征伐四方。”
“胡鬧!不過故事矣,豈可如此當真!”皋厲喝一聲。
裌被這麼一喝斥,大眼微微紅了,嘟嘴想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看起來堪堪可憐。
見此,我生出惱來,推院門進去,大聲道,“稚子年幼,吃不得這許多苦,童言幼語一番乃人之常情,何需如此嚴苛厲責!”
見我回來,剛走近裌便撲進我懷裏,忍著的淚水,忽地豆大一顆滾落,哇啦哇啦大哭起來…似乎受了天大委屈。
撫著裌圓圓的小腦袋,忍不住瞪一眼正立庭中的皋,相處月餘才知,這人是個說一不二的,說什麼便是什麼!裌還年幼,如此教育倒似揠苗助長,用得著這般急切麼?一天到晚不是習射,便是習禦習禮,玩耍時間極少。長此以往,極有可能養成他那般一板一眼的爛性子來!
而更氣人的是,我這麼一番言語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這石頭竟又回歸沉默,複雜望我和懷中的裌一眼,轉身進屋,將三人留在院中。
好不容易哄住裌,又道下午不必習禦,與阿母一道出去野炊,這才破啼為笑。
稚歪頭問我,“阿娣,何為野炊?”
“烹於野矣!”陽光下,我揉揉稚軟絨絨頭發,笑著回答。
裌歡快拍手,“稚也同去,同去。”
“自是同去。”
孩子的臉就是變得快!上刻這小臉上淚猶未幹,下刻便盈滿笑意。
將野炊的事告知皋,他雖未說什麼同意的話,卻默默幫著我引了火,又汲水幫我剖淨需要用到的肉食。
與皋幾人提著篚筴走在去田野的路上,初春的風刮過頰畔,頓感寒意襲來,路邊布滿星星點點不知名的野花,許多農人正在公田勞作,見到我們一行,無不停下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