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熙走後,阿兄酋負手又站在原地觀了會景,才動了動腳,拾級上來,裳裾緩動間,帶起涼風。
“阿兄欲與娻談何?”待阿兄上了闕台,我這才攏了攏袖下雙手開口問道。
腳站得有些發麻了,革履雖暖,但也經不住如此天寒地凍。
本來打算散會步便回去的,沒想到會碰到兄熙,這才笑鬧一會。
現在阿兄酋將我留下卻不言語,一臉深沉不知所謂何事…又想起廚房處,我一早吩咐宰夫烹製的清淡小粥,出來這時便己隱有熱氣冒出,雖是文火,如此之久隻怕粥食燉得己是差不多了…
這段時日國務繁重,客卿甚多。
聽人道君父用不下飯食,便想著幫他弄些開胃的,畢竟他是我君父,雖不滿他讓阿母備受委屈,但身為國君,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比方說女人…女人多了,總會厚此薄彼,這些改變不了的便順應了罷…
我所能做的盡量開導阿母找些法子讓她過得充實,在君父麵前乖巧伶俐些,讓君父認為阿母教導有方,多得些好印象罷啦。
我有些慶幸君父非偏聽偏信之人,王畿流言,沒有影響到我在他心中地位,也確實,能上書天子,為我求夫的君父,而又求得如此及時的,想來,他是一早就想到我將麵臨的窘境了,雖然我早就發覺落水之時,君父是真當我遇難才答應魚的婚事的…
這種讓人心涼的真相,我早己涼不起來了,君父如此..是想要彌補我罷。
紀的事情讓我明白,在這種環境下,除卻貧者,幾乎人人三妻四妾,要找專一的愛情,專一的良人,不過癡人說夢,如若再堅持下去,也得不了好處。
我忽然覺得夫君其人對我來說,隻是為了順應這個時代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不讓自己顯得那麼突兀而己了,其餘的,什麼都不是,比之我那些簡牘,都尚且不及,與他談感情,有點類似找虐了。
雖這般想著,心底卻又抑製不住地想起那雙灼熱的眼,那種唯爾一人的專注...我開始有些好奇,皋何以會如此,他的身上發生過什麼,才致使兩種性子,偏生隱瞞得如此周密,阿母如若知道我未來的夫君是如此性子,隻怕又是一陣擔憂罷..
想罷,心底微歎,看向身前城雉之外,一夜之間,廣袤無垠的魯國國土又有新雪覆蓋。不知何時,磬如流水,潺潺而來,畔著這美妙磬音,耳畔響起阿兄淡淡詢問,“娻此時為何所思?”
轉頭,阿兄仍舊看著宮外雪景,臉上淡然表情,想來,也不過隨意一問,不是真需答案。
但我還是笑笑,答了,“娻在想,娻之夫君將來可會眾婦盈室..”這個問題,我不過隨意問起,答案心中早己知曉。
阿兄愣了愣,轉頭看我幾眼,眼中掠過驚詫,“娻何以有此一問,皋乃宋候季子,殷氏子脈自經紂之暴虐,早己人丁單薄,宋皋自是眾婦盈室以豐子嗣。”
話剛說完,便見一片雪白之,阿兄膝下赤色蔽膝隨風飄飄,兩人之間又是一陣靜默。
此刻,他仍舊負手立我身側,兩人手臂之間,不過一尺距離,那摸不著的感覺讓我又是一陣悵然…我也說不清,為何明明阿兄待我如此冷淡己不是一日兩日,心中的失落卻仍舊徘徊不去,好似無法找到宣泄的出口般,每見著他,胸口便會有股隱痛。
還是有所期望罷...這份從小培養的親情,正夫人不過一句話的功夫便全部摧毀。
說到底,在阿兄心中,我也並非如此重要,每次稍稍與熙玩鬧,他便不高興,想來是認為我失了貴族禮數了。
在這魯宮之中..也隻阿母真將我看得重要..我終於明白濤哥為何說永遠別指望自己在別人心中有何重要,你死了,地球照轉,能好好待你的,不過自己而己,所以活著的時候,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真正為自己活著,而不是拓拔,那時,我並未聽進耳過,因為我那時將拓拔當成了救贖,我做的那些事,全是為了他,至少,這樣想,我也會覺得不那麼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