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3)

幾大摞書攤開,像幾座大山,占據了案桌上半壁山河。在那書山之後,一顆小腦袋忽隱忽現,忽高忽低,發簪上綴著的那個小銀鈴鐺也隨著她的動作頗有節律的輕響著。眼瞅著身子越縮越矮,額頭再一點就要磕到桌麵了,那人卻恍若察覺到了似的,用手中的筆筒支起頂著下巴,撐住了,緊閉著雙眼繼續做她的春秋大夢。

站在案桌前的柳飛飛瞧見這個一幕,麵色瞬息幾變,最後歸於平靜,她轉頭對身側的另一人道:“王爺,請您稍等片刻,奴婢馬上把案桌收拾好。”

慕容梓尚微微擺手:“不用了。”指了指被擠兌的隻餘下一角的桌麵,“就這兒吧。為本王搬把椅子便是。”

“是。”柳飛飛盈盈一拜,出了門。

今日雖不像前段日子豔陽高照,可天氣卻仿佛還暖和了些,連一貫入冬就呼呼亂刮的風也不怎麼吹了。隻是灰沉沉的天空,一大片雲層低低的壓在天際,陰沉的讓人覺得有些憋悶。

這是大雪將至的征兆。

耳聞門外再傳來噪雜之音,慕容梓尚收回了遠眺的目光。他見柳飛飛走進門,吩咐人將座椅搬到桌邊,手裏還細心的捧來了一盞琉璃燈,燭光照耀下,屋內登時一片明淨。

待到其他人都告退了,柳飛飛又上前將硯台移到晏王手邊,纖長如玉的左手捏著墨錠,右手勾起下垂的衣袖,細細研磨起來,動作優雅而輕緩。不多時,滿室墨香彌繞。

“好了,你也退下吧。”慕容梓尚道。

“是,王爺。”

聽了此話,柳飛飛轉身走向門口。在踏出的那一刹,她回頭瞥了一眼霸著軟榻仍舊酣睡不醒的那個人,眸光不明的一閃,然後舉步而出,反身合上了房門。

慕容梓尚坐下,抽出袖中的那封信,打開後仔細看了一遍,眸底漸漸帶上了些柔色。這個楊念,都是將軍了,一手字還半點長進也無,這‘龍飛鳳舞’的,難怪二哥最喜歡看到他的軍情奏折,又最頭疼看到他的。不過,慕容梓尚眸子微沉,信上寫到皇上招他與陳老將軍一同歸京,這事二哥倒沒跟我提起過,不知是為何?

心中存了絲疑問,慕容梓尚折上信紙,探手正要去取硯上的宣筆,動作卻被突然冒出的嘀咕聲音打斷了。

“臭淮王!”

慕容梓尚的手停在了半空。

“……可不可以換成一首,”頓了頓,“……兩首也行……”說到後來聲音漸小,完時還可憐兮兮的抽了下鼻子。

望著以一筆支頭還能睡得不亦樂乎的這人,慕容梓尚不禁莞爾。自己昨晚放她出書房後,聽說是去了小雪屋裏。兩人不知在搗弄什麼,小雪一宿沒睡,今早桓兒差來看望的人,愣是吃了個閉門羹。那小子,八成又在宮裏急上了。

想到自己小侄子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的樣子,慕容梓尚無奈的搖頭一歎,桓兒天資聰穎過人,然而性子卻太急躁。若不自小讓他懂得‘君子端方、進退有度’,他日後隻會驕橫過甚難成大器。要知即便貴為皇子,有些東西也由不得你予取予求。

對麵的人忽而又咂巴咂巴起嘴唇,低聲嘟囔起來:“娘,等我找……到他,就回去……你說……為什麼晏、晏王……不是……他呢……”喃著喃著,她的頭不自覺的一偏,尖俏的下巴突然往筆側滑落,直直砸向桌麵。

慕容梓尚微驚,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去托住她下顎以免她磕到堅硬的桌麵,可是指端驀然間貼近的細膩如凝脂的觸感,卻讓他輕輕一震,旋即倉猝的縮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