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路仿佛沒有盡頭,慕容梓尚靠著牆壁上火把昏暗的光往甬道深處走去,腳步聲回蕩在甬道內,‘噠,噠,噠’的回音裏更顯得空蕩蕩。
走了約有兩炷香時辰,正前方出現了一點亮光,隨著他的走近,光芒愈來愈明亮,就像天空懸著的昊日灑下的白光,刺目的亮。
慕容梓尚半眯起眼睛,一腳踏入了這片光芒裏。
“歡迎你,晏王。”
清脆若銀鈴般的一道嗓音帶著笑意忽然響起。
慕容梓尚在這句話中僵住了動作,他站在甬道口怔怔的凝望住聲音傳來的地方——
一身耀目的紅衣,仿是一團正灼灼燃燒的火焰,包裹在那人婀娜的身軀上,玲瓏曲線畢露。此刻,那人坐在椅上單手托著下巴,一雙秋水黑眸光彩熠熠地睇視著他,背靠著椅背將修長雙腿隨意的交疊在一起,一派閑暇的模樣。
兩人對望了半晌,慕容梓尚開口道:“閔喜,他們兩人呢?”
閔喜聞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晏王指的是隨你來的兩個跟班?”
對於她的明知故問,慕容梓尚沒有出聲。
見狀,閔喜咯咯輕笑起來,清脆悅耳的語調道:“晏王別急,我隻是想與你這位舊識單獨說說話,所以讓那兩位在那院子裏多待一段時間。”
慕容梓尚看著她,眸色漸漸深沉。就在方才,他們三人剛剛踏進院門,慕容突然眼前一花,再回過頭時,楊念和蕭青山已經不見了蹤影,於他眼前出現的便是那條甬道。對於麵前的這個女子,他太清楚,她笑得越是單純無害,動手時便越是殘忍冷酷。
“閔喜,”慕容梓尚沉聲道:“若本王沒猜錯,你明白本王到此的原因。”
“明白,”閔喜點頭,雲淡風輕地道:“因為趙婉如的毒是我下的,而且,連我也不知道解藥。”抬眸一掃慕容梓尚,勾唇笑道:“好在,晏王還是和八年前一樣,料事如神。”說著,她身體微微前傾,異彩斑斕的目光直望進他的眸底,“那晏王便再猜猜,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慕容梓尚還未開口,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當四周的環境再次變得清晰時,慕容梓尚陡然驚詫,麵前空曠的大殿憑空消失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清澈的湖水連著天際,水天共一色。
忽然之間,一葉扁舟劃破湖麵,徐徐微風中,翩然立在船頭的白衣少年挽笛輕吹,淡淡幾個韻律落入他身後那位少女耳中,便是一曲情訴。她坐在船上仰頭托腮,有些發愣的瞅著身前吹笛的少年。
‘梓尚,三日後你真要待你父皇掛帥出征?’笛聲停了許久後,少女輕聲問道。
船頭的白衣少年轉回身,點頭回道:‘婉如,國臨大難,我作為父皇的兒子,燕雲的皇子,自該盡一份力。’
‘可是我聽爹爹說,你這次的對手是位絕世將才,武功謀略無人能及。再加上他現在擁有的兵力,遠遠超過任何一個國家,’少女的眸子激烈顫抖著,猛地站起來扯住少年的衣袖,‘梓尚,即便是與鎏國和齊蒙結盟,我們的兵力也難及他四分之一,這場仗,’少女頓了頓,艱難地吐出,“你真有把握嗎?”
少年端望著她的臉龐,忽然抬起手,輕撫過她被焦慮盈滿的眼睛,溫雅一笑道:‘婉如,這是我今生最沒有把握,卻必須去做的一次。作為男兒,寧願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絕對不願親眼看著妻兒家人成為亡國之奴,受盡欺淩。何況,我身體裏流著的是慕容家的血,燕雲的王族,若我們都貪生怕死,怎能奢望燕雲的百姓們去舍命護國?’
四目相係,一瞬不瞬的凝望著彼此。許久過去,少女輕歎一聲,將額頭靠在了少年的肩頭,柔聲地道:‘梓尚,還有四個月就到你的生辰了。別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
輕攬著懷裏的人,少年溫柔卻堅定地道:‘不會忘。’
……“餘生每一個生辰,都會有你我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