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於他鄉,豔傾錦堂(1 / 2)

名花於他鄉,豔光傾錦堂。照月還虛影,玉露吐瓊芳。不待凋零時,離人豈敢忘,花開獨自香,天水兩茫茫。

悠悠千載,六朝古都,秦淮河畔,沉澱了許多纏綿的情懷,醞釀著未知的等待,敲打著動人的節拍,吸引了無數風流才子,孕育了許多多情佳人。自古最是風流佳地,最是多情,亦最是無情。詩雲:“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

金陵城裏秦淮河畔的女子,便如河畔之柳,綽約風骨,妖嬈婉轉。更似秦淮之水,或溫柔嫵媚,或靈秀雋逸,或熱情澎湃,或透徹清泠。怎奈,最終亦如砂礫般淹沒在浩渺的煙波之中。

曾幾何時,雕欄畫舫,多少才子詞人,自詡白衣卿相,沉浸在那煙花巷陌,邀佳人吟詩賞月,推杯換盞,離別時,或忍淚佯低麵,或執手相看淚眼,或無語凝咽,而她們,歡喜過、憂傷過、期待過、失落過,最終仍舊是孤身一人,久了,竟不知思念的滋味了。是時,金陵繁華依舊,才子佳人迎來送往嬉笑怒罵依舊,隻是臉上的表情略顯得空洞了些。雨下的癡纏黏膩,稀釋了空氣裏些許動蕩不安的味道。也許人們也正是怕這種孤單寂寞,才成就了秦淮河畔的熱鬧,更成就了美豔的秦淮八豔。

天啟四年,生出了幾件大事:是年二月,揚州六級地震,震倒城垣三百八十餘垛、城鋪二十餘處,且南至應天府多處同日地震;五月,荷蘭殖民者占領台灣南部;九月,上海發生境內唯一一次破壞性地震。

寇白門,亦是此年生人。

隻道“亂世出英雄”。然而,一個女子,一個風華絕世的佳人,生於亂世,卻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寇湄,字白門,“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湄,是說水與岸之間,近水近岸,似水似岸,非水非岸的一抹,是極動人的一個字。“白門”又是舊時金陵的別稱,更顯端莊大氣。本是鍾靈毓秀的一個女子,奈何生於鈔庫街那個世娼之家,這也是由不得她做選擇的。

《板橋雜記》曰:“白門娟娟靜美;跌宕風流,能度曲,善畫蘭,相知拈韻,能吟詩,然滑易不能竟學。”她是如此一個女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雅韻天成,眉間眼底,自有一種風流態度。

如此聰明伶俐、蘭心蕙質的女子,本應降生在富貴人家,閑時作畫賞花,待到芳華正好,覓得忠良子弟,共賞夕陽西下。隻可惜白門偏偏生在花街柳巷,如沾泥柳絮,徒然掙紮。尋常人家的女兒,或是因生計,或是因為戰亂,多半是不得已淪落風塵。而白門,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這珠玉買歌笑的風月歡場,這鶯歌燕舞,為世俗鄙薄的浮浪之地,這裏,就是白門的家。

錢謙益詩雲:“寇家姊妹總芳菲,十八年來花信違。今日秦淮恐相值,防她紅淚一沾衣。”寇家一門,三代為娼,姊妹各個麵容秀麗,窈窕嫵媚,其中猶是以白門為佳。其母為寇家第二代娼妓,吃透了這其中的苦,不想讓女兒重蹈苦厄,在白門幼年時就找人專門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人生像是一盤棋,人們隻是這棋盤上隨時蘇醒的棋子,蘇醒前,誰也預料不到我們已經被走到哪一步了,宿命是無法逃脫的,唯有亦步亦趨地走下去。隨著白門年歲漸長,越發出落得端莊嫻雅,不落塵俗,渾不似出身於風月場。

世事總是難遂人願。漸漸地,寇婆婆開設的青樓生意慘淡,人影寥寥。寇婆婆終日哀聲歎氣,想盡法子,卻於事無補。姐姐比白門年長幾歲,迫於生計,及為了白門,早已墮入風塵,每日淺斟低唱,迎來送往,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