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蟬聞言頷首,放下車簾,看向車中還在昏睡的心誠,不由一歎。
“二哥,早知今日,當初你何苦呢?”
片刻之後,果然聽見輕微響動,子楝和中然帶著幾人終於過來,中然上了馬車,梳蟬道:“走吧。”
“蟬兒——”中然看著她,為難道:“綿蠻還沒有來。”
“皇上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
“可是——”
梳蟬一笑,道:“皇上舍不下她,那就等好了,不過,皇上可想過,綿妃究竟會不會來?她若是聰明之人,便已該離開了!”
中然聞言一怔,便想下車,梳蟬未開口,子楝卻是攔住中然。
“陛下三思!蘇竟早有反心,如今戚國戰亂平息,蘭棹城中都是蘇竟部下,陛下若不趁現在離去——”
“讓開!”
“皇上知道綿妃真正的身份嗎?”
梳蟬語氣平淡,好似在說不相幹的事。
“亡國公主已經夠難堪了,綿蠻卻是涼王的妃嬪,所以不可能對皇上真心的,不過一直都在利用皇上罷了!”
中然緩緩一笑,帶了悲色,許久,道:“我知道。”
梳蟬隻覺原本已麻木的心又裂開了,原來他都知道,他竟知道,那他也該知道,這麼多年來放任綿蠻留在他的身邊,她為他擔了多少憂思。
天邊已有了隱隱亮色,子楝道:“皇上,天快亮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中然深歎,對子楝道:“你們護送皇後先走。”
“皇上——”
梳蟬冷道:“子楝,不用說了,我們就在這等著。”
“蟬兒,你先走,不用顧及我。”
“不是我想顧及,皇上可曾想過,若是皇上落在蘇竟手中,戚國即刻便要改朝換代,那時葉梳蟬一樣活不成,不僅葉梳蟬,又是一場戰亂,戚國百姓又何嚐有活路?不過這些在皇上心裏都比不上綿妃重要,那好,我們就在這裏等。”
“蟬兒,我——”
子楝急道:“皇上,我們還是走吧!”
“顏子楝!你住口!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有什麼心思念想,做臣子的就要竭心盡力達成,這才是忠臣,曆來那些死諫之臣都算不上忠心,我們哪裏都不去,皇上高興,我們就在這裏等,等不來綿妃,好歹等的來蘇竟!就算死在這裏,也算盡忠了!”
“蟬兒,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梳蟬冷笑,中然終於一歎,對梳蟬道:“走吧!”
梳蟬淡淡冷笑道:“不,我們就在這裏等,什麼時候綿妃來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蟬兒,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要你怎樣?是你要我怎樣?皇上高興,就隨著皇上高興,我可是再不敢違抗皇上了,那後果葉梳蟬再擔不起了。”
“不是你逼我,是我,是朕下令,我們走。”
心上的痛似乎一直蔓延到了舌尖,中然極其艱難的才能將這一句話說完。
“皇上不說,其實心裏還不是一樣這樣想,更何況,誰知皇上會不會半路反悔,到時還得回來,不如就在這裏靜等。”
中然終於忍無可忍道:“你到底想怎樣?這個時候,你在鬧什麼?”
“我鬧?”
梳蟬看向中然的目光就像刀子,忽然便是一笑。
“葉梳蟬這些年何曾鬧過?此時不過是更懂事罷了!”
“你——”
梳蟬冷冷一笑,碧水城中,蕭溫下令放火的那一瞬,她就忽然就想清楚了,何必滿盤算計得失勝負,這些年勞心傷神,其實隻是一掌拂落滿盤棋子便是解脫,可她竟然執迷了這麼多年!
“你既愛她,我成全了這麼多年,也不在乎成全這最後一次!”
中然一歎,握住梳蟬的手,道:“我知道你恨我,便不該與我此時負氣,我願意留下來等她,但我不能連累你!我們——走吧!”
中然如此,竟是可為她而舍棄綿蠻,梳蟬心上一動,隨即冷冷一笑,恨恨斷了這傷念。
天終於亮了,換值的將士卻遲遲未到,蘇竟部下發現這空缺,終於驚動蘇竟,蘇竟去求見中然,卻發現中然不在,蘇竟大驚,即刻點兵,滿城搜查。
終於在一條破巷中尋見了中然等人,蘇竟大軍湧來,馳騁盈巷。
子楝和子楓帶著幾百甲士拚命護送馬車衝出蘇竟大軍,蘇竟手下的將士得了死令,決不能放走這些人,竟是放箭阻攔。
箭矢如雨,嗖嗖噌噌的穿身而過,子楝與子楓拚死護著,仍有數支箭射中了馬車。
梳蟬隻覺忽有冷風拂過,卻忽然被中然抱住伏下,馬車依舊顛簸,終於逃到城門前,卻見城門已經閉合。
箭矢終於停住,梳蟬坐起身,回首看向中然,終於難忍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