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不可能犯罪(1 / 3)

2010年8月24日,星期二。

這天上午九點鍾,秦禦風接到了田浩的電話。

“又一起密室殺人案,門被反鎖,也是插銷,不過這一次可沒有能夠伸進魚竿的氣窗,因為案發地點是住宅樓的地下室,隻有一扇門,沒有窗戶。”

“哦?這麼有意思?”秦禦風來了興趣。

“等你看到屍體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有意思了,這一次死者的死法,比廢舊廠房的那個案子更加變態。”

九點半,秦禦風乘坐出租車到達了案發地。

“你眼睛怎麼這麼紅?”這是秦禦風見到田浩的第一句話。

田浩皺著眉頭說:“別提了,這陣子我失眠,從廢棄廠房的那個案子到現在,我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心入睡,上一個案子還沒破,現在又出了這個案子,走,進去看看吧。”

這是一個檔次中等的小區,住宅樓都是12層高,陳屍地點是其中一棟樓的負一層的6號地下室,地下室麵積不大,大約有八九平米,房頂一個低瓦數的燈泡發著詭異的黃光。

秦禦風見到屍體的時候,兩眼蹬直驚訝的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具屍體的死狀比起廢舊廠房中的屍體慘上何止十倍。

“他到底是怎麼死的?”秦禦風問田浩。

“誰知道呢,也許是被餓死的,也許是渴死的,也許是精神崩潰而死。”

秦禦風點頭認同:“要是換做是我,我恐怕也是精神崩潰而死,太變態了!”

“我給你說說法醫的分析吧,田浩說道:“他被人破壞了五感,他的雙眼眼珠被挖出,眼簾也被割去,這樣就破壞了視覺;雙耳已被割掉,耳骨被磨平了,這樣被破壞了聽覺;舌頭從中間被剪刀之類的刃器分割成兩瓣,味蕾中樞神經被破壞,這樣味覺就被破壞了;鼻子被割掉了,鼻骨也被磨平,這樣嗅覺也被破壞了;最後是雙手和雙腳,每根手指和腳指的第一節都被砍掉,這樣觸覺就被破壞了,雙手和雙腳的肌腱韌帶被砍斷,他無法行動,同時,他的聲帶也被破壞,致使他發不出聲音,滿嘴的牙齒也都被拔光了,生殖器也被割除了,太慘了,實在是太殘忍了!最變態的是,凶手為被害人做了止血的工作,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為了折磨被害人,讓被害人生不如死。”

秦禦風聽完,不禁握緊了拳頭,忿忿地說:“凶手簡直就是一個魔鬼!”

很快,他便又冷靜下來,湊上前觀察屍體,接著起身問道:“我看這具屍體的浮腫程度並不嚴重,應該是死了沒多久吧?”

田浩點了點頭說:“經過法醫的初步鑒定,死亡時間大約是今天淩晨兩點鍾。”

秦禦風問:“屍體的腐臭味不是很嚴重,屍體是怎麼被發現的?是誰報的案?”

“今天上午我們七點半我們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有人被殺,並告訴我們詳細地點,我們就立刻過來了。”

“匿名電話?”

“是一個手機號碼,號碼我已經派人查了,很快就會有結果。禦風,你來看看這個門。”

這是一扇普通的木門,如果從外麵鎖的話,是用普通的小掛鎖,如果要從門內反鎖的話,則是插上插銷,地下室隻有這一扇門可供人出入,沒有窗戶。

秦禦風查看了一下門內的插銷,微笑著說:“這個案子不算是不可能犯罪,隻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密室,關鍵就在於門鎖,這很簡單,這種插銷鎖是最容易製造密室狀態的,成功率很高,方法也是多種多樣,比如利用魚線,先把它掛在插銷上,然後關門,從門縫拉動魚線使插銷插上,之後再往裏麵送一段魚線,使魚線脫離插銷,然後拉出來。還可以利用透明膠帶,讓膠帶的一頭折過來粘在插銷上,另一頭帶出門外,關上門,先輕拉把門插上,再用些力拉使膠條撕下來,拉出來帶走。”

“就這麼簡單?”田浩覺得不可思議。

“就是這麼簡單,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親自試驗,這是一種很普遍的密室狀態製造方法。”

這時,田浩的手機響起,田浩接聽電話,應了幾聲之後,一臉興奮地對秦禦風說:“那個號碼查出來了,機主是死者的妻子,名叫韓玲,死者的身份也查到了,是一個貿易公司的副經理,名叫朱宇凡,夫妻二人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你要去找這個韓玲?”

“當然,這是個突破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田浩問,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期待。

“為什麼不呢,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麼生意,閑著也是閑著。”

秦禦風坐上了田浩的警用桑塔納,二人來到了死者妻子韓玲任職的公司,位於市中心的一座普通寫字樓的第十二層——XXX進出口貿易有限公司。

接待二人的是該公司的總經理李牧,他將二人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地關上門,給他們倒了兩杯水,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

“請坐,坐,坐沙發,來,喝水。”他顯得十分緊張。

“謝謝,李總,我們今天來……”田浩不想多說廢話。

“來,抽顆煙。”李牧從中華煙盒中抽出了兩支香煙。

“我不抽煙,謝謝。”田浩婉言謝絕了。

秦禦風倒是毫不客氣地接過香煙,李牧俯下身為他點著了煙,又為自己點著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你們來,是來調查朱宇凡的事的吧,我也是剛剛聽說的,昨天我就有不好的預感。”

“昨天?你最後一次見到朱宇凡是什麼時候?”田浩有些驚訝。

“前天下班前,我們是六點鍾下班,臨走前我們相互打了個招呼,可昨天白天他沒來上班,他是公司主管銷售的副總,他可以不用請假,但是昨天有一比訂單需要他去親自處理,我就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卻始終是無人接聽,我幾乎一整天都不停的給他打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聽,我給他的妻子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對了,他的妻子也是我們公司的,叫韓玲,她是朱宇凡的助理,兩人兩個月前剛剛結婚……”

終於說到正題了,田浩趕忙打斷李牧的話,問道:“韓玲人呢?在不在?”

李牧的表情變得更加不安,低聲說道:“剛才我還沒說完,因為韓玲是朱宇凡的助理,所以他們兩基本上是同進同出,所以昨天朱宇凡沒來上班,韓玲沒來我也就沒覺得奇怪,可是,她今天也沒來上班,我也給她打了電話,一直都是無人接聽,你們說,朱宇凡的死,與韓玲有關係嗎?”

田浩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秦禦風打斷:“你覺得有關係嗎?”

李牧思索了片刻,說:“韓玲沒理由這麼做啊,他們才剛剛結婚一個月,而且,韓玲是離了婚才和朱宇凡結婚的,為這個事,韓玲的前夫還來公司鬧過幾次,對了,會不會是韓玲的前夫?”

李牧說完,發現麵前的田浩和秦禦風都一臉的驚訝,眼睛瞪得又大又圓。

“二位,你們這是怎麼了?”李牧一副不解的樣子。

“沒,沒什麼。”

雖然嘴上這麼說,田浩的心裏卻充滿了疑惑,這個案子的動機,怎麼和廢廠房的案子如此相像,難道是巧合?還是這本身就是一係列的連環謀殺案,如果是連環謀殺案,那麼其中又存在著幾個凶手呢,顯然不會是廠房案的嫌疑人陳河,因為自從他出看守所後,自己手下的偵查員就始終沒有結束對他的嚴密監控,而陳河也不會傻到剛被放出來就著手實施第二起謀殺案,那麼,這兩起相隔不到一個月的案子之間到底有沒有關係呢?如果此案的動機與廠房案的動機一樣,那麼……田浩此刻想到了一個自己最不願見到的後果,就是——韓玲現在恐怕凶多吉少了。

田浩掏出手機,給手下打去了電話,語氣中透著焦急:“立刻把韓玲的住址告訴我……我知道她和朱宇凡住在一起,我要的是她的曾住址……河西……呃……天成豪苑七號樓603室,好,你帶調查組馬上趕往那裏集結,我馬上也趕過去,二十分鍾之內能到。”

李牧站起身,一臉驚恐地問道:“怎麼了?韓玲也出事了?”

田浩不願多說,他對李牧說:“李總,我們得先走了,關於此案還有很多問題沒來得及向你詢問,很快我們還會再來打擾你,到時候還希望你能夠繼續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一定,一定配合,慢走,不送了。”

田浩和秦禦風快步離開李牧的辦公室,身後傳來李牧的歎息和抱怨:“唉,晦氣啊,真是晦氣!”

我殺了我的前妻,我保證,她是很平靜的死去的,我沒有讓她受到任何痛苦,因為,我依然深愛著她。

田浩和秦禦風驅車趕往了預定地點,在天成豪苑七號樓的樓下,他們與調查組的偵查員彙合。

“有人出入嗎?”田浩問。

“我們也剛到沒多久,沒發現這棟樓有人出入。”

一行人坐電梯上了六樓,一層樓有四家住戶,根據調查得到的資料顯示,603室是韓玲與前夫薛柳曾經的住所,以前屬夫妻共有財產,離婚的時候,薛柳自願將房產轉到了韓玲的名下。

“田隊,屋裏好像沒人,敲門沒人應。”一名偵查員說。

“打電話叫開鎖的來,快!”

接下來,是令人煩躁的等待。

秦禦風問:“你為什麼肯定韓玲在裏麵?”

田浩不耐煩地說:“我沒有肯定,但我總覺得她已經出事了,我想,凶手會在朱宇凡的住所處殺了他,也同樣可以在這裏殺了韓玲,既然韓玲不在朱宇凡那裏,那麼就有可能在這裏,這裏畢竟也是她自己的房產,凶手似乎沒有必要另找密室,那會很麻煩,也會有更多的不確定因素。”

“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秦禦風嗬嗬笑道。

“我現在沒心情聽你說笑,我煩躁極了。”田浩麵露不快。

沒過多久,一名鎖匠被一名刑警帶到了田浩麵前。

“師傅,你看看這扇門容不容易打開?”田浩急切地問道。

“我試試,我盡力。”鎖匠是個看上去挺憨厚老實的中年人。

這是一扇常見的木製防盜門,很多小區的住家都是用這種門,鎖匠沒有讓大家失望,很快,門被打開了。

“這麼容易啊?”田浩有些驚訝鎖匠的速度。

“這門沒有反鎖,隻是被帶上了而已,所以比較容易打開。”

田浩率先進入了屋子,秦禦風緊隨其後,幾名偵查員也跟了進來。

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麵積大約六十平方米,客廳連通著寬敞的陽台,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屋內卻沒有因此令人感到一點暖意,客廳內的家具電器被白色的布遮蓋著,更加顯得陰氣十足,缺乏人氣,從種種跡象表明,這裏已經有一段日子沒人住過了。

“田隊,找到了!”裏屋傳來了偵查員的叫喊聲,田浩和秦禦風快速走了過去,進入了臥室,他們看見了一個年輕女人,麵容安詳的平躺在臥室中央一張沒有鋪床單的席夢思床墊上,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全身被麻繩緊緊地捆住,她的胸口沒有起伏,這讓田浩感到一陣眩暈,她真的死了。

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歲,身材豐滿且修長,容貌秀麗,皮膚白皙——太白了,沒有一絲血色,鮮紅的嘴唇在這張慘白的麵孔上顯得十分突兀,這一定是塗了口紅的原因,一襲黑色連衣裙與慘白的麵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卻依然可以想象的出她生前是多麼的美麗動人,此刻,她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卻沒有那種屍體所應該散發的恐怖氣息,她像是童話中的睡美人,好像她並沒有死,隻是安安靜靜地沉睡著……可是,她的的確確是死了。

“盡管她被麻繩捆住,但是麵容卻如此安詳,死時應該沒有什麼痛苦。”一名法醫自言自語道。

這不難得出推斷,韓玲死前被服用了安眠藥物。

“把麻繩給她解開吧,小心一點。”麵對這個睡美人,田浩心生不忍。

繩子捆的特別緊,偵查員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屍體身上的繩子解開,解開繩子後,韓玲的雙手依然交叉放在胸口,她此刻已經渾身僵硬,隊員們試圖打開她的雙臂,卻沒能成功,又不敢用勁,生怕折斷這雙瘦弱的手臂。

“田隊,有發現。”一名隊員說道。

他捋開了屍體的長發,一對塞在屍體耳中的耳機出現在了大家眼前,順著耳機線,他們在枕頭下麵發現了一部黑色的手機。他又掰開了屍體的右手,右手下放著耳機的話筒,上麵有一個圓形按鍵,有電話進來時一按就可接聽,側麵還可以調節音量。

“這會是她用來報案的手機嗎?為什麼要戴著耳機呢?”秦禦風自言自語道。

田浩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他問一旁的法醫:“能基本確定死亡時間嗎?”

法醫觀察了一下屍體,說:“從浮腫的程度上看,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七個小時,大約在上午六點半到七點半之間。”

田浩驚訝地說:“110指揮中心就是在七點半接到了一個匿名女子的報警電話,通知了我們朱宇凡的被害地點。”

田浩手拿著已經被裝入透明物證袋的黑色手機,打開手機,查看起了通話記錄,自言自語道:“隻有一個來電,這個號碼,好熟悉……是韓玲是手機號!那麼,這個手機是怎麼回事?打電話報警的又是誰?這一通電話居然打了四個多小時,她在臨死前能和誰打這麼長時間的電話?”

“我有個建議,把報警電話的錄音拿去給韓玲公司的同事們聽一聽,或許有發現。”

田浩驚訝地望著秦禦風,不解地問:“你不會認為打報警電話的就是韓玲本人吧?”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有必要試一試,或許結果真的會令我們大吃一驚。”

田浩給局裏的組員打去了電話,簡單吩咐了一通,盡管他照著秦禦風的建議去做了,可他依然不相信秦禦風的假設,如果假設是真的,那麼這個案子就真的成為了一起不可能犯罪。

“如果我把最大嫌疑人定位韓玲的前夫薛柳,你有沒有意見?”田浩問。

“你認為這起案子與廠房的那個案子的殺人動機是一樣的?”

“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我也是這麼想的,隻是一個月不到發生兩起動機和手法都極為相似的案子,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

“你也覺得兩起案子之間有關聯?”

“我的直覺告訴我——是,但是我暫時推理不出兩起案子之間會有什麼樣的聯係,首先,這起案子絕不會是上一起案子的凶手幹的,那麼有一種可能,就是兩起案子的凶手相互之間認識,但既然是認識,他們就沒有必要用這麼愚蠢的方法。”

“愚蠢的方法?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禦風清了清嗓子說:“如果我是其中一個凶手,我一定不會直接幹掉我自己的目標,假設另一個殺手是A,我會利用交換殺人的詭計,也就是,我殺A的目標,A殺我的目標,以此來達到複仇或是別的目的,盡管交換殺人是一個很簡單的詭計,但是這樣一來,隻要我和A口徑一致,同時隱瞞我們相互認識的事實,那麼必然會給警方的偵查工作帶來一定程度的阻礙,因為我並不在A的目標的社會關係之中,警方在調查死者背景的時候不會查到我,同樣,對於A來說也是一回事,另外,如果是交換殺人,我一定不會讓兩起案件之間相隔如此短的時間,這無疑等於告訴了警方,我和A認識,我們交換殺人了,你想想,能把殺人案幹成這地步的人,他的智商與心理承受力一定高於一般的罪犯,他不至於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這是我目前疑惑不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