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風仔細對照這卷宗的文字和照片,又看了看視頻,接著繼續分析道:“服務員小張被要求10分鍾後送去飲料,可當他按照要求送去的時候,卻被屋裏的人告知說不要飲料了,這明顯是凶手故意安排的,小張被利用成為了整個詭計中的一部分,那麼他在整個詭計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什麼呢,黑衣人離開前小張接到的那一通電話明顯是整個詭計的一部分,我想凶手這麼做的目的是利用小張給我們製造一種當時房間裏有清醒的人的印象,因為小張在門口的確聽到了房間裏有人在說話,這個目的很明顯,可實際上卻是畫蛇添足,我們反過來想,凶手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在掩蓋,那麼他是在掩蓋什麼呢,他既然想讓我們知道當時房間裏的人是清醒的,那麼反過來也就是說事實上當時房裏的人並不清醒,卷宗裏提到在孔弈良死前曾服用了安眠藥,那麼我的推斷是,小張去312號房送可樂的時候,他在門外聽到的聲音並不是孔弈良的,當時孔弈良很可能已經死了或者因為安眠藥的作用處於深度睡眠的狀態。”
“那麼小張在門外聽到的聲音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秦禦風說:“我想,在孔弈良身上發現的兩部手機在整個詭計中充當了幫凶的角色。”
這個問題也正是田浩一直想知道的:“什麼角色?什麼作用?”
秦禦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們現在還能找到那個唐朔嗎?”
“你已經推理出真相了?”田浩知道,秦禦風喜歡當著嫌疑人的麵揭露真相,大部分情況下,對於大部分的殺人犯來說,這是一種很有效的攻心方法。
“是的,我想我已經知道真相了,唐朔就是本案的凶手,你趕緊命令你的人去把他帶過來吧,我要揭曉他的詭計。”秦禦風的語氣十分的自信。
“我試試看。”田浩撥打了唐朔當時留下的手機號,可他心裏並不報太大的希望。
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唐朔接聽電話了。
“唐先生,你好,我是刑警隊重案三組的田浩。”
“你好,田隊長,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關於那天的那起謀殺案,因為你是最先看到屍體的人,還有一些細節問題我們想向你詢問了解一下,你看你今天什麼時候有空?”
“我今天沒什麼事,隨時都有空。”
“那太好了,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讓我的人開車去接你。”
“好的,配合警方是我們作為公民的義務,我現在所在的地點是……”
在等候的過程中,田浩問秦禦風:“你覺得這個唐朔和司徒寰宇會是什麼關係?他會不會是司徒寰宇的接班人?”
“很有可能,雖然司徒寰宇後來沒有再進過看守所,可挑選接班人這種事並不是隻有在看守所裏才能進行的,你可以對唐朔的背景進行深入的調查,如果他的女朋友或老婆也背叛了他,那麼就可以證實我們的猜測了。”
田浩派去的偵查員在唐朔指定的地點接到了他,然後警車一路暢通無阻地載著唐朔開回了市局。
與此同時,另外一組偵查員也已經把蘇玉梅從其家中以協助調查為名帶來了市局,此刻王濤正在審訊室裏對她進行著審訊。
唐朔在刑警的帶領下來到了田浩的辦公室,他上身穿著一件棕黃色立領皮夾克,下身穿著一條藏青色牛仔褲,一頭短發看上去很精神,他皮膚白淨,長相斯文,戴著一副銀灰色框架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他很難讓人相信他與謀殺案有關。
唐朔一進辦公室,他就發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辦公室裏,田浩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坐在圓桌旁的椅子上,旁邊還站著幾名荷槍實彈的刑警。
唐朔有些不安,說:“你好,田警官,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蘇玉梅給了你多少錢?”秦禦風開門見山地問道。
唐朔一臉疑惑地看了一眼秦禦風,又看向田浩,問:“田警官,他是誰,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田浩微笑著看著唐朔,沒有說話,秦禦風說道:“我是即將揭穿你的詭計的人。”
“什麼詭計,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剛才說的蘇玉梅我也不認識。”
秦禦風麵露微笑,繼續采用迂回的戰術試探道:“孔弈良是你殺的吧,你別說你不認識他,他就是312號客房裏的死者!”
“你開什麼玩笑!你到底有沒有看過那天酒店的監控錄像,沒憑沒據的你憑什麼這樣說?”唐朔看向一旁的田浩,提高了嗓門,質問的語氣問道:“田警官,這是哪兒來的神經病在這裏亂說話,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王濤走了進來,對田浩說:“田隊,我那邊搞定了,蘇玉梅沒扛住,我問了幾個問題她就全部交代了,她與殺手的交易方法和豬肉鋪李東生被殺案的交易方法是一樣的。”
田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心裏清楚,蘇玉梅並不知道和她交易的殺手的真實身份,光憑她所交代的內容,根本就不能拿來對付唐朔。
唐朔不耐煩地說:“你們到底什麼意思,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咱別在這裏耗著行不行?”
田浩不理會唐朔,對一旁的秦禦風使了一個眼色。
秦禦風終於開口了:“本來我是想給你一個自己交代的機會,既然你死不承認,那麼就隻好我來說了,酒店的監控錄像隻不過是表相,接下來我要說的,就說視頻背後的真相!”
“你在前一天去酒店開了308號房間,並打電話冒充孔弈良預定了308號房間正對麵的312號房間,然後,你以某個理由,或者是冒充某個死者熟悉的人的名義,告訴他自己已經幫他預定好了312房間,約他於第二天前往酒店客房赴約,我不是神仙,猜不到你所編的是什麼理由,但那一定是一個能讓孔弈良不得不前去赴約的理由。”
“孔弈良在第二天,也就是他被殺的當天中午11點半進入了房間,之後便沒有再出來過,1點25分的時候,你身著黑色運動衣進入了孔弈良的房間,騙孔弈良喝下了含有大量安眠藥的飲料,孔弈良昏睡過去後,你把孔弈良放倒在地板上,然後將隨身攜帶的事先準備好的假血灑在了他的後腦下麵的地板上,並且把準備好的鐵榔頭放在了旁邊,造成了他頭部被擊流血的假象,至於那些血,可能是雞血、鴨血、狗血,總之就是紅色的液體。你當時身上帶著四部手機,完成流血假象的製造之後,你將其中兩部手機放在了孔弈良的上衣口袋裏,我們把這兩部手機分別稱為A號手機和B號手機,然後你用自己手中的一部手機撥打了孔弈良身上的A號手機,並始終保持接聽的狀態,最後,你用312號房的內線電話機給前台打去電話,冒充孔弈良要求服務員10分鍾之後送飲料,打完電話後你就立刻離開了房間,整個過程用時十分鍾。”
“接下來的行動中,手機稱為了你整個計劃的重要工具,你於1點35分走出房間,離開了賓館,回到了不遠處自己的車上,將黑色外套換成了藍色夾克衫,1點45分,服務員小張拿著飲料敲響了312號房間的房門,並大聲說自己是服務員,來送飲料了,而這個時候你正坐在酒店外麵的自己的車中用手機聽著312號房間內的情況,因為你的手機和A號手機是通話的狀態,所以你可以清楚的聽見服務員的敲門聲,你聽到了服務員小張的聲音,隨即用另一部手機撥打了林毅身上的另一部手機,也就是B號手機,這個手機的鈴聲是你事先錄製好的,服務員小張聽到房間裏傳來的‘飲料我不要了’這句話,其實是B號手機的鈴聲。”
“1點55分,你穿著已經換好的藍色夾克衫再次回到酒店,準備打開自己的308號房間,你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能被監控攝像頭拍的一清二楚,所以你故意在312號房間的門口裝模作樣了一番,然後下樓找到了值班經理劉飛,告訴他312號房間有人在呼救,劉飛是酒店的值班經理,聽到這種事情肯定會比較慌張,他拿了備用門卡,與你一同上到三樓,在312號房間的門口,劉飛敲門的時候,錄像中你雙手插在夾克的側邊口袋裏,我推測你在口袋裏暗自用自己的手機撥打了孔弈良身上的A號手機,A號手機的鈴聲則是值班經理劉飛所聽到的呻吟聲和那一句‘救救我’,這也是也是你事先錄製好的。”
“劉飛聽見了求救聲,立刻用門卡打開了房間,看見了倒在血泊當中的孔弈良,以及身旁的鐵榔頭,他並不知道地上的血是你唐朔事先製造的假象,而孔弈良此刻隻是因為巴比妥安眠藥的作用而處於深度睡眠的狀態,他並沒有死,但是卻讓不知真相的劉飛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此人已死,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驚慌失措,這個時候,你提醒劉飛趕快報警,劉飛跑下樓打報警電話,趁著這個機會,你戴上手套,用攜帶的抹布擦去了地上的假血,接著從地上撿起鐵錘,對孔弈良的後腦猛砸,這一次,孔弈良才是真正的被殺害了,之後你快速地卸下了兩部手機的儲存卡,也就毀掉了你錄製的語音鈴聲的這一證據,我看過那兩部手機,儲存卡是可以直接從外麵卸下的,但你沒有時間拿走手機裏麵的SIM卡,也沒有時間刪除通話記錄,所以,A號手機上的20分鍾的被叫通話記錄和B號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是我推理的依據,正是通話記錄讓我想到了手機在你的計劃裏的用處,其實你當時完全可以將孔弈良身上的兩部手機拿走,但是你做賊心虛,因為一般情況下命案的第一目擊者都會被警方作為嫌疑對象進行調查,你不能確定警方會不會搜你的身,如果警方發現你身上裝有四部手機,你是找不到解釋的理由的,因為這太不正常了,即使你有理由,警方也不會相信,不過很可惜,警方根本就沒有搜你的身,不得不說你的整個計劃設計的都十分巧妙,你製造了一起看似完美的不可能犯罪,可惜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犯罪,你能擦掉現場的指紋痕跡,卻抹不去你留下的心理痕跡,最後你算錯了這一步,為我留下了我豐富的推理依據。”
“以上我所說的,就是監控錄像背後的真相,秦禦風平靜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突然站起身來,右手指著唐朔大聲說道:“你!唐朔,你就是視頻中的黑衣人,你就是殺害孔弈良的真凶!”
唐朔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站著的秦禦風,毫不膽怯的與秦禦風的眼睛對視著,淡淡地說:“你的故事說的可真精彩,但故事就是故事,不是事實,你所說的一切,都是憑你的想象,你有什麼證據呢,我告訴你,我現在身上隻有一部手機,是我用自己的身份證辦理的號碼,我也歡迎你們去我的住所進行搜查,隻不過,你要為你對我的汙蔑誹謗付出代價。”
秦禦風對唐朔的囂張態度並不理會,看似隨意地問道:“司徒寰宇最近還好吧,你們這一條鏈上的人,作案的手法真是一個比一個高明。”說完,他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唐朔接下來所說的話,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就連幾秒鍾之前還自信滿滿的秦禦風都驚訝的差點把嘴裏的水給噴出來。
唐朔平靜地說:“我就是司徒寰宇,司徒寰宇是我在S市老家時候的名字,怎麼,我曾經可是進過看守所的,這麼基本的資料你們都沒有注意嗎?”
比秦禦風更驚訝的當然是田浩,他曾多次調閱過司徒寰宇的檔案,也多次看過司徒寰宇的照片,司徒寰宇和眼前這個唐朔,分明就是兩個人,盡管他們長得很相像,但他們兩個人的確都擁有各自真實的身份證件。
唐朔好像看出了田浩的疑惑,說:“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麼一個人會有兩張身份證,而這兩張身份證都是真的,這個問題你應該去我的老家問問管理戶籍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從S市的農村來到N市後,就把名字改成了唐朔,並且辦理了新的身份證和戶口本,但是我原來的身份證卻一直沒有注銷,我曾經也為身份證這件事找過他們,可他們對我的這件事始終一拖再拖,之後我也就沒再回過老家,這麼多年下來我也就習慣了,田警官,我以前在報紙上看到過,像我這種擁有兩張不同身份證的情況的人還有很多,我並不是例外,不信的話你可以去調查,至於為什麼我現在長得跟司徒寰宇名字的那張身份證照片不一樣,嗬嗬,你應該知道,有很多人都抱怨身份證照片拍的與本人不像,以至於在去銀行或乘飛機的時候遇到不小的麻煩,我也一樣,也在生活中遇到過這種麻煩,再說了,都這麼多年了,誰的長相不會發生一些變化呢?這很正常不是嗎?”
“你說你來N市後就改用唐朔這個名字了,那麼為什麼你在廣告公司工作的時候用的是司徒寰宇的身份,而在案發當日作為目擊者的你,又為什麼要用唐朔的身份?”田浩問。
唐朔麵不改色地說:“一個人有兩個身份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這麼多年來我在生活中經常會變換身份,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消遣,一種樂趣,說是一種遊戲也行,田警官,我的兩張身份證可都是真的,請問這犯法嗎?”
田浩啞口無言,眼睛不自覺地瞄向一旁的秦禦風。
秦禦風沉默了片刻,問:“那麼,現在你是希望我們叫你唐朔呢,還是司徒寰宇呢?”
“隨便,叫哪個名字都可以。”
“那好,唐朔先生,對於這起酒店客房謀殺案,因為找不到動機和證據,現在我解除對你的懷疑,我向你表示歉意,如果你想投訴我,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不是警察,我隻是一名私家偵探,說白了就是一名個體戶,但是,秦禦風突然話鋒一轉,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司徒寰宇先生,你現在被懷疑與兩個月之前的陸天昊被殺一案以及你的前女友趙馨蕊失蹤案有關,因為你具有充分合理的殺人動機。”秦禦風突然停止說話,看向了一旁的田浩。
田浩心領神會,接著秦禦風的話說道:“司徒先生,接下來你將以重大嫌疑人的身份接受我們警方的合法審訊。”
“憑什麼?”
“司徒寰宇,你搞清楚,之前你的通緝令都已經下來了,如果你不能清楚地說明你在失蹤的這段時間裏你每天都幹了些什麼,那麼結果就不隻是審訊這麼簡單了,恐怕你還得再一次進看守所呆上一陣子。”田浩心裏清楚,看守所司徒寰宇這一次是進定了,他失蹤的日子不短,這麼長的時間裏,他不可能把每天的行蹤都記的一清二楚,隻要其中有一兩天他找不到不在場證明,自己就有理由申請將他送進看守所,而自己則獲得了更多的時間去搜集證據。
司徒寰宇在聽完田浩的話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他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說:“無所謂,反正我現在丟了工作,閑著也是閑著,去看守所裏免費吃上幾天飯,我又不吃虧,你們找不到證據,過些日子我又會出來了。”
審訊的過程中,司徒寰宇對陸天昊和李東生這兩起謀殺案的案發前後和當日的行蹤無法做出詳細的解釋,也沒有不在場證明,田浩以此大做文章,最後順利的將司徒寰宇送進了看守所。
看著司徒寰宇坐上警車時的背影,田浩粗粗地喘了一口氣,之前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你好像是鬆了一口氣,是不是有點高興的過早了。”一旁的秦禦風說道。
田浩苦笑了一下,說:“本來我就沒有指望能夠通過這場審訊找到什麼有力的證據,我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可以把他送進看守所的理由,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這至少給了我十五天的時間,我可以利用這十五天專心搜集證據,不用擔心他會像陳河與薛柳那樣逃離我們的視線,司徒寰宇現在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這已經很辛運了。”
“你有沒有想到,你的目的達到了,他的目的也同樣達到了。”
田浩驚訝地看著秦禦風,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為什麼要主動承認自己和唐朔是同一個人?他完全可以不承認,既然兩張身份證都是真的,隻要他自己不說,我們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如此,目的就是為了再進一次看守所?”
秦禦風點了點頭說:“他的目的,一是挑釁警方,二是進看守所,至於他想進看守所的目的,我很擔心,他是不是想要尋找自己的接班人,就像當初陳河找到薛柳、薛柳找到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