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少棠趕至通往陵峰山道的時候,神色一凜,血水夾雜著泥水,漫漫地在山道上流成一條條小溝,屍體如被鐮刀割掉的芒草一樣,隨意地倒在一旁,沒了生機。可想而知,那本是一場怎樣的戰爭。
他不願看地上的屍體,他堅信他的丫頭,不在這裏。那股牽腸掛肚,一點點地湧上來。
荊少棠在黑森林的入口處,停了下來。她真的進去了。道上的腳印錯縱複雜,泥溝裏一點淡淡光芒耀了出來,他下馬,俯下身去將那泥水裏的東西拿起來,眼眸微眯。有危險的光芒湧了出來。
那是他送給她的黑曜珠,從她身上掉出來的。應該有三顆的才對,黑色的珠子,映著血腥的光芒,詭譎異常。
有什麼東西鑽入了他的血肉,讓他煩躁不安起來。荊少棠一躍上馬,急急地朝森林裏奔去。
“站住!”上官景從後追上他來,見荊少棠著急的樣子,急急地喝住了他。
荊少棠回眸,素衣寥寥,雪發輕揚,“我不會讓她一個有呆在那裏的。”
“棠,你給我站住!”上官景厲道:“她可不是一個人,祁鈺也在裏麵,你若是一個人進去,先不說遇上他們,會有怎麼樣的危險。就是這個森林,有進無出。你應該明白。”
荊少棠卻是淡淡地笑道:“我隻找我的丫頭,別人我管不著。”說罷,策馬進入了森林。
上官景眼間有絲怨歎,荊少棠隻關心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別人不管?連自己也不管。他什麼時候變得成這樣了?
上官景眸色深深,吩咐了身邊的幾十百武士跟著荊少棠入了森林。
阿蕁看著趴在地上狂吼,被毒蟲咬得滿身亂抓的大黑熊,眼底沒有一絲神采。她拿出手裏的黑曜珠慢慢地數著,一顆,兩顆……
怎麼隻有兩顆,還有一顆呢,她在自己的身上翻了好多遍了,一直沒有看到。
怎麼可能,三哥說隻有十顆,他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可是那十顆珠子,她永遠也湊不齊了。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從心底湧了出來。
就連被趙小樓設計陷害,落入陷阱,生死一線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絕望過。就算祁鈺誤會自己是奸細,被隊伍排斥,那時她的主裏隻有淡淡的失落。
覺得鼻子酸酸的,手裏的小珠握得緊緊地,襯著手背上露出的條條青筋,那股絕望,讓她窒息。仿若身邊的一切都已經失色,隻是空洞洞的世界獨有自己。
那隻大黑熊的眼睛被毒蟲咬傷,痛苦地揉著,熊突然瞠了一下大大的黑瞳,看到坐在不遠處樹下的女子,一聲嘶吼,朝阿蕁撲了過來。
阿蕁蹲在那裏,將頭埋在臂膀裏,女子的肩膀微微地抽搐著,低低地哭出聲來。
祁鈺追尋到黑熊嘶吼的聲音,等他趕到的時候,卻見那隻龐大的生物,張牙舞爪地朝蹲在樹下的女子撲了過去。
“阿蕁!”祁鈺吼道。
而女子依然是埋著頭,對身邊的一切置若罔聞。
“唰!”是劍聲,還有血肉劃破的聲音。阿蕁感覺有溫熱的液體自頭頂流了下來,濃濃的血腥氣息衝斥著大腦。
她抬起頭來,看到擋在自己身前的龐然大物,正呆呆地瞠著大大的黑瞳,瞳裏已經沒了光彩,瞳孔處流著腥膩的血水。
祁鈺一把將阿蕁從樹下拉了過來,那隻熊驀然倒地,掀起一聲不小的震動。
男人的眼眸裏衝斥著血絲還有不忍,無奈,責問:“你是聾了還是傻了?”
“我沒事。”阿蕁抬頭,看著他。臉上濕濕的一片,額前也被樹枝擦傷了,擦出一條深淺不一的傷痕來。
“如果我不在,你就有事了。到時候我要怎麼跟絳兒交待?”祁鈺的眼眸一絲痛苦。她這麼無所謂的態度,更讓他裏一絞。
“無所謂交不交待,你直接說我死了不就可以了,反正我也是敵軍的奸細。”阿蕁淡淡地說道。不是不管她了嗎?怎麼又來找她了?還拿姐姐當借口,這個男人真是很討厭啊。
“對不起……”他歎了一口氣。眉宇微蹙,聲音是那麼的暗啞。
“反正也沒人相信我,你不是說,就算你相信,別人也不會相信嗎?”阿蕁覺得心裏煩躁極了。看著倒在樹下被毒蟲慢慢啃食的黑熊屍體,眼神空洞無光。
“就因為我不相信,所以你想尋死?”祁鈺反問道。
阿蕁突然笑了起來,真是有史以來最可笑的笑話了,笑得很張狂,可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三哥,沒有人會明白的。
“傻丫頭……”又哭又笑的,反而讓祁鈺手足無措起來,隻得將她擁在了抱裏,拍著她的背,慢慢地安撫:“我不是故意把你丟下的,對不起……彥三他們在前麵等我們,我們趕緊過去吧。”
“他們這會兒肯定恨死我了。”阿蕁淡道。
“走吧。”放開了身上的女子,祁鈺拉著她的手。
“我剛才想到了離開這裏的方法,如果你的手下不恨我的話,我就帶他們出去。”阿蕁停在那裏,臉孔還有淡淡的水痕,目光卻是清澈無比。
“什麼方法?”祁鈺眸間一亮,掃視著她。
“我們不認識路,可是蟲子認識路過啊。剛才我吹魔音的時候,發現了螞蟻的行走路線,它們雖然小,可是走的路程卻極遠,但是從來不會迷路。”
“你……要怎麼樣才能讓它們聽你的指揮?”祁鈺好奇的問道。
“剛才它們就是聽我的命令去咬樹洞裏的那隻熊的。”阿蕁揚了揚手裏的一片樹葉兒。眼底是柔柔的光芒。
看得祁鈺眸間劃過一絲不解的神色。
那隻熊是她惹出來的。莫不是要自殺,她幹嘛惹那隻熊?
祁鈺劍眉擰得更加的緊了,扶著樹幹急促地呼吸著,“那好,我們追上彥三,一起出去。”
阿蕁的臉色一變,看到祁鈺背上的衣服布料已經被劃破,血水劃著背上那道深深的傷口流了下來。“祁鈺哥哥……”
肯定是剛才救她,被那隻黑熊抓傷的,而且熊先前被毒蟲咬過,種勢各樣的毒蟲,毒性會是怎麼樣,阿蕁也不知道。
“趕緊走吧……”祁鈺總覺得這裏不安全,這叢林裏應該不止是黑熊這麼簡單,他感覺地麵在微微地震動,灌木叢中的樹葉沙沙而響。
阿蕁神色一肅,樹葉已經在唇邊急急地吹了起來,毒蟲瞬間圍在他們的周圍圍成了一個圈,腳下的震動越來越響,頭頂的樹葉嘩嘩地掉落下來。
遠處奔過來十幾隻野豬,朝著他們衝了過來。阿蕁心裏一急,吹在唇間的音調也倏然變色,那些毒蟲形成的圈子漸漸渙散起來。
“快上樹。”祁鈺說完,抱著阿蕁的腰,腳下急飛,三兩下便躍上了一棵高大的樹上。
男人牽傷著背上的傷口,額上是凜凜的冷汗。
“別亂動。”祁鈺沉道。
阿蕁垂眸著著樹下毒蟲形成的圈子,一層又一層的。回眸過來,看著祁鈺,擔心道:“傷口流黑血了,熊爪子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