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高興，似有所得，索性跳起來，在樹林裏挪步跑動，耳聽得風聲颯颯，整個人就像是飛了起來。
“咯咯。”焦小宛不由發出歡快的笑聲。
這一天，她甚至快樂得忘記了回家吃飯。
直到傍晚，董小宛才回到家裏，劈頭便挨了一頓痛罵：“死丫頭，你去哪裏了？”
焦讚的臉色很難看，十分地難看。
焦小宛抬頭瞅了他一眼，甚至不願理會他，便進了自己房間。
焦讚在外麵一直不停地罵，罵焦氏，罵焦小宛，罵這混亂的世道，罵自己運氣不好，焦小宛隱約聽去，才知道他今天去集市賣菜，卻被幾個兵丁踢翻了擔子，不但錢沒掙到，反而所有的菜都被踩得稀爛。
焦小宛一直沉默著，不言不語。
最近焦讚的脾氣越來越壞，無非是因為生道艱難，謀生不易。
但是焦讚的聲音終究是小了下去。
焦小宛略鬆一口氣，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第二天她依然是躲起來練武，頗有心得，晚間，焦小宛再次帶上食物溜進樹林裏。
“你都學到什麼了？”焦小宛也不說話，抬劍比劃幾下，那人一邊啃著冷饅頭，一邊點頭，“當此亂世，難得你如此用心，我便再指點你幾招。”
焦小宛蹲在他麵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七歲的焦小宛並不知道，她的善意不但救了一條性命，也給自己的人生帶來轉機，若不是這位師傅的指點，她在武藝上也不會取得後來的成就。
天漸漸地亮了，那人站起身來：“多謝你的食物，我要走了。”
“你，你去哪裏？”
“隻身飄零，有如浮萍，走到哪裏，是哪裏吧。”對方卻半點不以為意。
“我，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是。”對方點頭，然後摸摸她的頭，語重心長，“小姑娘，當此亂世，活著已十分不易，你須記住，倘若對敵，必要自保，明白嗎？”
“倘若對敵？”焦小宛並不太懂，“叔叔，我有什麼敵人？”
那人看著她，忽然微微一笑。
人生裏有太多的奧妙，不是那麼容易想明白的。
小姑娘，你前麵的道路還很長很長，慢慢地走著。
你會失去很多，也會得到很多。
那個人走了，焦小宛回到家裏，每天還是吃飯，做活，給焦氏夫婦洗衣做飯，她很踏實，很勤懇，很善良，但是她的勤奮善良並不能帶來銀子，所以，一場災難很快降到她的頭上。
次年春天，焦氏病了，病得很嚴重，病得嚴重的焦氏要吃藥，家裏的活沒人幹，焦讚種出來的糧食和菜都無法變成錢，一家人的生計變得無比艱難。
焦小宛第一次感到生活的沉重。
這天晚上，桌邊隻有父女兩個，焦讚捧著碗，挾兩筷菜放在嘴裏，咀嚼了兩下，視線卻總是在焦小宛身上打轉。
“爹，你看我做什麼？”焦小宛心裏咯噔一聲。
“沒事。”焦讚轉開頭，他心裏的盤算，自然不能跟焦小宛說。
但焦小宛已經不是從前的焦小宛，她忽然預感到了什麼。
吃過飯，焦小宛回到屋子裏，開始默默地收拾包袱，她把自己的衣服，書，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二十文錢，都細細地包好。
半夜裏，她忽然被一陣哭聲驚醒，焦小宛隻覺毛骨悚然，起身溜出房門，貼著牆根一聽，卻聽焦氏抱怨道：“你，你怎好打這樣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