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如潮水般的威壓猛然釋放,一霎間,簫悅隻覺自己的神識如洪浪中的一葉孤舟,與塵世的一切都再無聯係,再無感知,脆弱而無力。
如此明顯的差距令簫悅更是一陣心驚,自己的靈力雖然在那一次重傷後大幅下滑,但神識仍不減當年,甚至尤為甚之。舉目雲蒼,能超過自己的,不出六十之數。
這,也是曾是簫悅在顛沛與困頓中仍無比自豪的一點,也是在他落難後仍受到無數敬仰的一點。
但現在,也隻能是“曾是”了。
簫悅心中暗自苦笑。
今天,準確說,是今夜,在這隻麵相可愛,內裏凶悍的白兔麵前,簫悅感到了從未感受到的危機,感到了自己從未感到的脆弱。
但隻是一瞬,這洪潮般的威壓便突兀地退去,如來時般毫無預兆,但簫悅卻依舊困據在無盡的餘威中,無法控製地戰栗。
見著簫悅狼狽的神情,驚恐的懼容,那悠悠臥伏在月奕黑發中的白兔萬分不屑地扭過頭,挑釁似的晃了晃雙耳,蜷起身子,繼續閉眼假寐,留下簫悅一人,獨自淩亂。
第一縷日光劃破了夜色,劃破了夜的寧靜,也劃破了那道垂天而下的月光,本就漸漸稀薄的月白色在瞬時化作飛光,隱沒在晨曦漸露的世界裏。
幾乎是在同一瞬,月奕的眼簾迎著晨光張開,清涼的眸子在晨風與微光中恢複清明,舉目四望,隻見熟悉的石牆頂著秋露,熟悉的灌木頂著秋露,熟悉的幹爹頂著秋露,熟悉的石桌?盯著秋露?
誒?等等。
月奕將已經溜向一旁的視線拉回來,隻見在蒙蒙的微光中,叢生的草木間,一道熟悉的身影佇立著,雙肩早已被晨露浸濕,卻依舊靜靜地佇立著,仿佛佇立了千年。
“幹爹,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月奕將腦中不合時宜的詩情畫意猛地剔出,連忙直起身來,滿麵皆是關切之色。
殊不知,他若不動還好,這猛地一挺身,在他頭上似睡非睡的某隻白色物種忽地失去平衡,身子一晃,便由月奕的頭上滾到了肩頭,再一個立足不穩,眼看就要掉下。
月奕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一驚,猛地偏頭,隻見一隻憨態可掬的小白兔艱難地掛在自己右肩的布衣上,兩隻短短的小爪盡力地前伸,兩隻長耳朵驚恐地緊貼著頭頂,兩隻黑珍珠般的小眼忽閃忽閃的,滿是恐懼與乞求。
“好可愛的兔子。”
盡管因為奔波與病痛,讓月奕顯得有幾分古井不波,但眼前這隻有著白色長耳,雪白毛皮的小兔還是很完美地把月奕給萌到了。
見著小兔依舊艱難地在衣服上掛著,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月奕連忙伸出左手,托了托這小巧玲瓏的身軀。
小兔一借力,用力一撲,跳回了月奕的右肩。不過,小兔的兩隻長耳依舊耷拉著,似是還未從之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
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激起了月奕的憐愛之心,他輕輕地撫了撫小兔的頭,明顯可以感受到小家夥仍在輕輕地顫抖。
殊不知,一旁的簫悅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一定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但是那已經在輕輕拱動月奕手掌的身影,讓他清楚地認識到這是現實,可怕的現實。
此時,月奕感到肩上的小兔已經重歸平靜,這才想起一旁還有一位頂著晨露,默默守候著的幹爹,急忙回過頭來,一落目便是簫悅極沒有形象地大張著嘴,一副下巴脫臼的模樣。
“幹爹,幹爹,你怎麼了”
月奕伸出手掌在簫悅眼前晃了晃,心想:幹爹不是被凍傻了吧,怎麼一副活見鬼了的模樣不對,怎麼能這麼說呢,一定是幹爹操勞過度,才反應有些遲鈍
在視野中不斷晃動的手掌,終於將簫悅從驚疑與錯亂的深淵中拉回來。意識到自己的窘態,簫悅急忙清咳兩聲,說道:
“咳咳,沒什麼,沒什麼。”
“對了幹爹,這隻白兔是從哪兒來的?”月奕一邊撫摸著白兔,一邊問。
“是從天上”
簫悅自顧自地說著,哪知一抬眼,便看到了兩隻綠豆大的小眼以及從中射出的犀利的目光,慌忙將後半句“掉下來的”硬咽下去,改口道:
“是從天天天氏寵物店買來的,送給你,喜不喜歡?”
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完,簫悅隻感覺後背已被冷汗浸濕,心中不由苦笑:
“想不到我堂堂簫悅,竟然被一隻兔子給威脅了,要是被那群老家夥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但一想到昨夜那那兩次恐怖的威壓,簫悅隻能把心中反抗的念頭壓下。
雖然這隻白兔看上去對月奕是百般討好,對自己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太過分的舉動,但是“不太過分”這個字眼,還是讓簫悅感到了濃濃的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