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時期,凡界初成,眾神繪就九州大地,江河縱橫,池澤交錯;山巒疊起,深穀幽壑。九重宮闕上,七彩祥雲浮瑞,渺渺凡宇下,氤氳白霧升騰。
雲中女君,掌織雲霧。一揮手,逐日蔽月,繞山沉澗,穿林拂木,浮海入霄。蒼茫大地,亦被織成縹緲仙境。
相傳一日,女君霓裳廣袖,禦風而行。至淇澤上空,遇司水之神,見其取水潔麵。俯首彎腰,動作風流雅致,神態卓然清俊。忽的心神慌亂,臉染緋紅,卷紅雲而遁,後三月肚中有孕,育七年,一女破眉心而出,名曰妃。
神女肌膚勝雪,眉黛如畫,皓齒瑩潤,朱唇生香。烏發垂膝,霧鬢雲鬟,金翠綰發,瑤碧綴耳。玉頸馨白,腰如束素,足下生雲,霧繚衣袂。柔情綽態,媚然無雙,雲衣華琚,璀璨耀軀。一展顏,兩靨生暈腮香雪;一靜默,瞳眸沉水鼻如瓊。行動時,翩若驚鴻托淩波;嫻靜處,瑰姿豔逸降幽蘭。
嗬氣成煙,煙繚成霧,霧聚成雲。妃雲灼灼生白光,白霧瑩瑩透妃瑕。天上人間,此色最華美。
時,遠古遺有一神獸,其狀如馬而生兩翼,額跡生魚尾圖,呈金色,通體銀白,四軀神駿。其名紈瑟,食雲霧,聲如笛。性暴虐,常以蹄拒人,後被神女所收,略順。
神女性浪漫,喜自由,駕馳紈瑟,騰雲九州,恣意隨風。七彩祥雲裏多了一道妃光,江河湖海上多了一縷妃煙,青山綠水間多了一層妃霧。連花神都特意,將百花開成妃色,長達一萬年不換。
諸神傳說中,有一首謠歌,上半闕:
天將神女,駕獸遊雲;妃衣飄飄,笛樂遙遙。
後神女被戀人迫死,消化真身,散卻元神。普天凡塵,碧落黃泉,頓失爛漫。相傳,神女赴死時,殘魂散進雲霧,蒼茫九州上,妃色的雲霧彙聚,最後飄下幾塊無色錦織。
自此後,祥雲回歸七彩,白雲紅霞獨鋪,上至穹霄,下至冥府,再無妃色。
而人間所見妃紅,乃是天神垂憐,幻化錯覺。
相傳神女亡逝,戀人無蹤,紈瑟折翼,桃花上萬年不開。
相傳謠歌的下闕是:
一念成癡,癡做偏執,執不往生,生斷窮思。
相傳錦織的暗喻是:
回曾經,渡後事。長空流雲,生無根,碧海卷風,起無端。
第一章
“小師妹!保重!”
劉子慕隻對晏蕁交代了這一句,就轉身離去,風拉著他的衣帶向晏蕁伸手,卻碰不到流年的指尖。清淡的聲音還飄蕩在山中繚繞的霧氣裏,然,斷了回聲。
晏蕁望著那清俊的背影轉過朱門,許久許久,一種倔強的堅持,仿佛這個動作,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麼幼稚。
那一夜,她站在後山的望月台,微微而笑,語調輕柔。
“慕師兄,你看我的腳,假如再往前一步,天上和人間,飛鳥與遊魚不識。”
山穀吹來的風,像是責怪她的任性,狠狠地刮過皮膚,扯動衣角獵獵作響。又轉個身,拂亂她的頭發,似要將半已懸空的身子拉下,乘風而去。
“師妹,莫要強人所難!”
“我隻想,你會突然發現,自己心裏有我!”
書上說,失去那一瞬,才會頓悟,不管是不舍還是不忍,都是憐意。
“執念成讖!”
清瘦的身影沒有停駐,在夜霧與月光的融彙中,款款一道越行越遠的輪廓。清淚從眼瞼滑落,銀輝灑在上麵,鍍上冷冷的光,倒映闌珊處,關了門的心。一陣勁風呼嘯而過,連石台的銀輝都蕩了蕩,猛然回旋,似要攜了晏蕁去騰一騰那雲霧,白色的影子晃過,本要駕雲而去的仙子,被銜回了人間。
“若為人渣死,閻王也不收你!”
清朗的聲音,怒意昭然,僵硬的聲調,卻比下了月光的柔軟。皎潔月光中,他抱著她旋轉而下,衣袂撩雲,長發扶風。銀漢下,青石上,刻進時光裏的,一瞬亦永恒。
晏蕁輕歎一聲,轉身向山下走去,身後的腳步聲昭示著還有個影子跟隨,不言不語,不緊不慢。
長美人痣可以笑得嫵媚多情;
長淚痣可以哭得梨花帶雨夾小雪;
可是,長尾巴卻是件很煩躁的事情!雖然實踐告訴人們,可以保持平衡,但是長得過長,還是能把自己絆倒!
君不見,燕子雙飛穿浮雲,纈草隻能過柳葉。
君不見,流星破空幕留痕,一頭栽進汙水池。
晏蕁決定,自己就算一頭撞牆上,也不要後退一步,就算沒脾氣,也要有骨氣,不能憋死自己,那就悶死身後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