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重迷霧(1 / 3)

王亞楠身子向前傾去,將胳膊肘放在膝蓋上:“你說,一個下肢因為車禍而癱瘓,走路隻能靠坐輪椅的殘疾人有可能會站起來殺人嗎?包括拋屍等一係列舉動?”天長市畫協是個旁人很少問津的地方,除了每年年底的幾天畫展外,平時在天長市本地報刊雜誌和電視新聞中都很少被提起。就連那兩層辦公小樓,也是位於市郊偏僻的北海路上,如果不是經人指點,王亞楠和老李幾乎錯過了畫協大門。

“這裏真安靜!”老李鎖好車門感慨道。這也難怪,他住在城裏人口居住密度最高的白下區,大樓緊挨大樓,平日裏在家中打個響點兒的噴嚏,隔壁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人與人之間很難有秘密存在。如今冷不丁來到地處偏僻的畫協,呼吸著郊外的新鮮空氣而不是城裏嗆鼻的汽車尾氣,老李當然感觸頗深。

王亞楠不由得打趣:“等你有錢了也來郊外買棟別墅住住,就不用擔心晚上老被吵得睡不著覺了。”

“別墅?想都不敢想啊,還是下輩子再說吧。”

正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畫協底層的接待處,在出示相關證件後,老李和王亞楠被帶進一間普通的會客室,並被告知領導很快就到。

十多分鍾後,一個胖胖的、留著典型藝術家長發的中年男人推門走進來,他滿臉堆笑,連聲說抱歉:“真對不起警察同誌,讓你們久等了,臨時有點兒事給耽誤了,真對不起啊!”

王亞楠站起身微微一笑:“沒什麼,我們來這裏本來就是打擾你們,請問怎麼稱呼?”

“鄙人姓劉,是這裏的辦公室主任。”這位劉主任一在沙發上坐下,臉上堆著招牌式的笑容,“警察同誌,我能幫你們什麼忙嗎?”

“是這樣的,我想知道現在在我們天長市的繪畫界,有誰還在使用桑皮紙?”

“桑皮紙?”劉主任皺起眉頭,顯然王亞楠的直截了當,讓他一時有些不明就裏。他想了想回答道,“現在很少有人用這種紙了,桑皮紙太貴不說,在這種紙上作畫,比在宣紙上難多了。不過……你們等等,我打個電話問問。”說著,他站起身來到屋角的電話機旁,摘下聽筒撥了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了,短暫地詢問幾句後,劉主任掛上電話,在桌旁的白紙簿上記錄著什麼,然後拿著這張紙心回到沙發旁坐下,“警察同誌,我問過協會裏專門負責畫家聯絡溝通的工作人員,目前本市隻有兩位畫家還在堅持使用這種比較珍貴的桑皮紙進行作畫,這是他們的地址和聯絡電話。你們最好實地去看看,因為我的工作人員說,畫協已經很久沒有購進這種桑皮紙了,他們的紙應該是自己買的。”

王亞楠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接過記著電話號碼和地址姓名的紙片:“謝謝劉主任,那我們就告辭了。”

從畫協出來重新鑽進警車,老李不禁有些困惑,他發動汽車引擎,問王亞楠:“王隊,我們究竟是要找一個男人還是女人?”

“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從現有線索看,拐走李愛珠並且可能殺死她的是個女人,第一個死者段玲身上的傷口也應該是由一個失去理智的女人造成的。而李愛珠的拋屍現場出現的司機雖然是男人,卻不排除是在幫這個女人拋屍,所以我想,等我們找到這個神秘女人時,她身邊的人自然也就露出真麵目了。”

“你是說這個案子有兩個人共同作案?”

“沒錯,應該是兩個人,因為我記得章法醫跟我說過,第一個案發現場的嫌疑人身高很可能在一米五八至一米六一之間,而第二個人,我看過監控錄像,不會那麼矮。話說回來,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段玲當初的男友,弄清楚她離家出走後直至被害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王亞楠聯想到屍檢報告中所提到的段玲被害時已懷有身孕的事實,就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這時車廂裏傳出一連串急促的手機鈴聲,王亞楠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號碼很陌生,並不是下屬及單位的來電,遲疑了兩秒鍾之後才摁下接聽鍵:“哪位?”

“是王警官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嗓音,帶著些許猶豫。

“是我,你是哪位?”

“我是段玲的父親段長青,你說過有新情況可以和你聯絡的。”對方確定了王亞楠的身份後,就立刻講明來意,“我剛剛收到一大筆錢,莫名其妙的一大筆錢。”

“錢?”王亞楠不由得愣住了,她抬頭狐疑地看看身邊向左打方向盤的老李,“有多少?”

“二十萬,整整二十萬!用一個普通的方便塑料袋裝著,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段長青越說越激動。

“這和你女兒被害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嗎?”王亞楠卻越聽越糊塗。

“我起先也是以為搞錯了,就在我家大門外的門把手上掛著,我問過鄰居,他們都說不知道這個塑料袋子是從哪裏來的。”

“先別急,段師傅,我們馬上過來接你,你現在在家嗎?”

“對,我在家。”

王亞楠打手勢示意老李趕緊掉轉車頭,向段長青的住處——第一公交公司家屬宿舍開去。

天長市公安局刑警重案大隊辦公室,段長青利索地簽字辦理了相關手續,然後把手中裝著錢的塑料袋慎重地遞給王亞楠,直到這一刻,段長青那憔悴不堪的臉上才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

“交給你們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話,就像炸彈那樣,我總擔心哪一天會。”段長青尷尬地說。

“段師傅,你真不知道是誰在你家門口放了這袋子錢嗎?”

段長青搖搖頭:“我問過隔壁退休的老王,他說他下樓倒垃圾的時候掃了一眼,注意到是個陌生的男人,戴著墨鏡,以前從沒見過,卻好像對我家很熟悉,他拉開紗門放下包,緊接著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前後半分鍾時間都不到。”

聽到這裏,王亞楠心裏不由得一動:“段師傅,你女兒的模擬畫像上了報紙和電視新聞,記者也采訪過你,但你妻子的事卻還沒有透露出去,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會有人給你送錢呢?照你所說來看,對方沒有查看門牌號,也沒有絲毫猶豫,就把這麼一筆巨款留在你家門口,除非……”

“除非什麼?”

“這錢如果不是別人放錯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

“專門留給我?”段長青一臉糊塗,“這怎麼可能?”

王亞楠思索片刻,說道:“這樣吧段師傅,我安排人先送你回去,這幾天你留心一下,看有沒有人上門來尋找這筆錢,如果是放錯的,對方很快就會來向你詢問。三天後如果沒消息,就可以確定是和你女兒的案子有關。”

“如果是殺害我女兒的人留下,我就更不能拿了!”段長青咕噥了一句,轉身跟著老李走出辦公室。

送走段長青後,老李一坐在王亞楠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王隊,如果真是凶手的話,他為什麼要給錢,難道是出於良心不安?”

王亞楠點點頭:“似乎也隻有這樣的解釋,章法醫今天給我看的那張傳真上寫得很清楚,李愛珠那特殊的死法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是凶手不希望死者在死後會尋仇報複。這當然有一定的迷信成分在裏麵,但也可以看出凶手內心的忌諱,如今死者家屬又莫名其妙得到這麼一筆巨款,我相信凶手是在尋求內心的平衡。”

老李不由得長歎:“早知道現在心裏惶惶不安,那當初幹什麼要殺人!”

“對了老李,那包錢送到痕跡鑒定室了嗎?”王亞楠頭也不抬地問。

“送去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我們就去會會那兩個畫家吧。”王亞楠站起身,從衣帽架拿下外套穿上,抱怨道,“我總得弄明白那該死的桑皮紙,不然老在我心裏繞來繞去的,很不舒服。”

“可是王隊,這線索真有價值嗎?光憑章法醫的推測?”老李耷拉著腦袋,緊跟在王亞楠身後,生怕被走路太快的頭兒甩在後麵。

王亞楠突然站住腳,回頭嚴肅地對老李說:“我們不能再放過任何線索,哪怕隻是一點點可能,在沒有完全否定掉之前,就必須去落實。再說我相信章法醫對事物的正確判斷能力,因為我和她搭檔破案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錯過!”

章桐的期盼終於有了結果,那個神秘的QQ號終於接納自己為好友了,但隻有那麼一小會兒時間,對方的頭像就迅速變灰,係統顯示對方已經離線,而章桐卻意外發現自己的QQ郵箱裏多了一份郵件,發件人正是這個神秘的QQ號。她猶豫片刻,毅然打開了這封郵件。

郵件上隻有一句話:“你自己看!”

附件中一張照片,有些模糊不清,顯然是來自於某段錄像的截屏。章桐感覺心跳得厲害,雙眼死死盯著這張照片,糟糕的是,不管怎麼放大處理,照片中最關鍵的部位還是沒辦法完全辨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認的是,照片拍攝的是一間辦公室窗台,窗簾布微微揚起,估計是有風的緣故。由於監控探頭和該拍攝點所處的位置基本在水平線上,所以章桐才得以看清楚那揚起的窗簾後麵的動靜。她辨認出那是一隻手,手中有個微微閃著亮光的東西。章桐突然意識到什麼,她把鼠標滾輪往下拖,很快電腦屏幕的一角露出一個日期,她知道所有監控錄像暫停時都會有日期顯示,以表明該錄像攝製的具體時間和地點代碼,而代碼一欄卻被人為抹去了。

章桐心中一沉,她迅速接通打印機,隨著激光打印機輕微的聲響,打印紙緩緩送進去,又退出來,照片被清晰打印出來。她迫不及待地抓起打印紙,推開辦公室大門衝出去。

十多分鍾後,章桐站在市檢察院辦公大樓後麵的圍牆底下,對照著手裏的打印照片,抬頭用目光搜索拍攝照片所在的監控探頭位置。果然,正對二樓有個監控探頭,而探頭被安裝在後麵一棟大概相隔十多米遠的居民樓外牆上。章桐來到二樓公共陽台,眼前的一幕和照片中所顯示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突然之間,她的雙腿有些發軟,眼前發黑,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住身邊的圍牆,才使得自己不至於倒下。章桐認出了正對麵那扇窗戶——那曾經是劉春曉的辦公室。

回到局裏,章桐徑直來到網監大隊,此刻她需要最專業的幫助。正是午休時間,網監大隊辦公室裏隻留下一個值班人員。

“小鄭,我想請你幫個忙。”

小鄭抬頭笑了:“章法醫啊,有事您說話!”

“我想請你幫我看一張照片。”章桐拉過小鄭麵前的鍵盤,打開郵箱調出那張照片,然後指著照片中窗簾下的發亮點,“盡量幫我處理一下,看能否確定這是什麼東西在發光。”

小鄭皺眉看了看,隨即說:“沒問題,我先用DSP處理一下試試,一會兒直接通知王隊。”這怪不得小鄭,按照局裏的正常辦案程序,任何網監大隊處理後的涉案證據都要直接通知刑警隊,而法醫沒有這個特殊權限。

章桐愣了一下,搖搖頭:“不,小鄭,直接給我打電話好嗎?你有我的手機號碼,謝謝你。”說完她轉身離開網監大隊。

小鄭剛要開口說什麼,想想還是放棄了,他抓過鼠標,開始埋頭點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