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看他時而支支吾吾，感覺似有所隱瞞，二人初次見麵，他能透露這些訊息，已經非常不易。當年父王的布局到底如何？陳靖年又是怎麼忽然從恭親王府消失，又是怎麼成了齊國人口中的奸細？他和南陽候韓平藩又是什麼關係？這些謎團讓他感覺糾結困惑，但畢竟十多年過去了，他不便再詳細追問。於是，和鍾掌櫃說好，一早去往北陽侯府。
這盛都他是第一次來，可也沒什麼興致，唯希望早點送了信，趕快回家要緊。
不過，大概是因為往來通商的人確實比較多，又趕上年底，這客棧雖小，卻也斷斷續續有人來住。
晴山和衣而臥，本就睡得不太踏實，到了半夜，又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外廊響了起來。他更睡不著了。
能聽出，夥計領著上來的，約是兩人，腳上穿的當是馬靴，一陣踢踢踏踏作響，甚是聒噪。這幾個人當是住隔壁客房，晴山翻了個身，想姑且不管了吧。
兩人進了屋，把夥計攆了出去，關上門，低聲罵罵咧咧的說起話來，這小客棧就是如此，牆壁菲薄，相鄰客房之間，聲響根本難以隔絕。
兩人嘀嘀咕咕，雖都壓低了聲調，但想必都是粗門大嗓慣了，晴川聽得清楚。聽口音，應是遼國來的，或許是做些販運生意的，晴川暗想。進了屋，其中一個大概年輕一些，不住抱怨天寒風大，行路艱難，這一路累得要命。另一個，或許年長，聽不慣他抱怨，隻叫他少些囉嗦。大概說，這次出來一趟，要務在身，還是好些怨氣。兩人說話間，氣息沉穩，力蘊丹田。晴山能聽出來，這絕不是兩個一般的皮貨販子，都是練家子，而且，武功修為還不算低。
“就讓我們住這破爛寒酸的客棧，我就算能忍，大哥你也能忍麼？”那年輕的說。
“不忍？怎樣？”
“至少讓我們住他侯府吧，北陽侯家大業大的，兩間上房還沒有麼……”
“你小點兒聲音！”年長者低聲斥道，“我們到盛都來，還是低調行事，別胡說八道，知道麼？明日見了廖文雄，小心說話！”
“放心吧，大哥，這我知道，”年輕的趕緊收口，“不過，大哥你不覺得蹊蹺麼？”
“蹊蹺什麼？”
“都這時候了，國師還在想著煉製丹藥，如今這形勢之下，倒不如讓耶律……”年輕人頓了頓，沒有說完，忽而改口，“那個人直接死了，不是更簡單？”
“誰說不是呢，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國師早就是大將軍的人了。依我看呢，他是忌憚蕭寧了，若是弄得不好，等蕭寧回去了，砍腦袋都是輕的。”
“也是，蕭寧的脾氣可不好。還有宇文讓，聽說這幾天也正趕回上京。”
“這些倒也不幹你我的事，既然來了，就小心行事吧。”
“話是如此，不過……”
“好了，就此打住，小心隔牆有耳。明日還要早起。”
隨後，一陣窸窸窣窣，想必是兩人都和衣睡下了。晴山倒是警覺起來，隔壁兩人看來是遼國派來的，明日也要到北陽侯府，趕在這時候，不知是何目的。二人口中所說的國師，想必就是傳聞中耶律洪找的煉丹術士。蕭寧，當是南丹王，也就是蕭齊的父親。宇文讓？這名字有些印象，但又想不起來，遼國還有這等重要人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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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再無事。
清早，天剛蒙蒙亮。隔壁的兩個遼國人，早早起來下了樓，晴川刻意在他們後麵出了客房。眼見兩人背影從客棧門前閃過，都戴著狐皮的氈帽，青布長褂，背影異常的魁偉。
“剛才那兩人是做什麼的？”晴山低聲問鍾掌櫃。
“想必是遼國來的皮貨販子，年底了，各家府上都要置辦些皮貨。”
“我倒覺得不像，”晴山小聲說道。
“他們辦完事當會回來，馬還拴在外麵。”掌櫃說著。
“哦，鍾掌櫃，找人給我引路吧，事情辦完我也好盡快回去。”晴山說道。
“是。不過，郡王要稍微打扮一番。”說罷，鍾掌櫃叫來一旁的小夥計，是個幹淨利落的青年，看起來精明靈活。鍾掌櫃在他耳邊耳語兩句。
年輕夥計點點頭，隨即對晴山施禮，“有勞郡王，請隨我來。”
晴山和夥計到了後堂，換上一身粗布的衣服。夥計拎著兩個壇子，兩人一前一後，向盛都的大街上走去。
天氣倒還不錯，沒前幾日那般寒冷。大街上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兩人就這麼走著，北陽侯府卻也不近，大概要兩盞茶的工夫才能到。這小夥計不認生，對德郡王也並不那麼畏懼，還很是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