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出了盛都後,父王交代的差事辦完了,也就未著急趕路。
不緊不慢地行著,畢竟大閱也沒有自己什麼事可做。隻要年底趕回去,別誤了年慶也就可以。他自己一個向西騎行,可此時忽然感覺路上似乎有人跟隨,但隻要停下觀察,又什麼人都沒有。對他一個習武之人來說,這點警覺還是有的,一雙暗中窺探的眼睛,是逃不出他的預感的。
是北陽侯廖文雄派來的人?還是遼國人發現了什麼,追了上來?但為什麼一直遠遠跟著,感覺這個尾隨的身影沒有什麼武功根底,甚至行動上也有漏洞,跟蹤的行動做得也並不漂亮。一麵跟蹤著,遮掩畏縮,一麵又似乎想上前說話。晴山能感到對方若即若離的心緒。但,這人就是不現身,相隔極遠,慢慢跟隨,觀察著晴山的一舉一動。
轉眼間,已經繞過一道山梁,正是一片村落的邊上,一條沙土路筆直地通向遠方。落日的餘暉已經撒到了廣袤的原野上,晴山背後的影子被拉得好長。他向前觀望,落日掩映下的遠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走了一段,路旁正有一個小酒家。一個年輕夥計正在門口晾曬的牛皮墊子上拍打著,揚起的陣陣灰塵在落日的光暈中飛舞著。晴山笑了笑,下了馬,拴好韁繩。招呼了一聲夥計,那夥計樂嗬嗬地把他讓進了屋。
天色漸漸暗了,一刻左右的工夫,隻見一個身影鑽出了酒家,牽過馬,騎上之後,繼續向西行了。此時,山梁上也飛奔下一匹黑馬,漸漸由遠及近,上麵坐著的是個一身粗布長褂夾襖的男人,戴著一頂瓜皮帽子。來到酒家近前,打量了一下,未遲疑,便欲繼續策馬追趕。
可此時,酒家的門簾掀起,一個身穿夥計布褂的年輕人探了出來。那馬上的身影同這“夥計”眼神交會,二人都猛地一驚,頃刻凝固了一般!
那馬上人似是回了神,趕忙低頭轉身,急欲策馬離開!
那“夥計”卻大聲喊道:“陳管家!”
這個“夥計”正是晴山,他給了酒家小二幾兩銀子,然後二人換了衣服,那小二出門騎馬向西繼續趕路。他卻躲在酒家,隔著窗子向外偷偷觀瞧。
山梁後尾隨的這人,在夕陽暗影裏,也沒看清,以為晴山已經出門了,於是,急忙跟上。而這個人,晴山還認得,正是陳靖年。
晴山頓覺恍如隔世,陳靖年是恭王府的舊人,在府上做管家多年,於他們兄弟關係都甚是親密。隻不過,十年前一別,竟如生死兩隔。在那之後,父親從未再提起他,也不許孩子們再說。晴山隻知道他當年離開王府,就去往了齊國,而府裏有人議論,他是偷了府裏的東西,跑到齊國避禍去了,最後死得也不甚體麵。這種說法,晴山一直都不願相信。此次自己的盛都一行,也還是發現諸多不解之處。
而此時,陳靖年不但未死,竟還好好活著!晴山是又驚又喜!
陳靖年見到晴山,也隱瞞不住,又逃不開,於是隻能下馬相見。此時,他也難掩興奮之情,看著自己曾一直牽掛著的小郡王,如今已是玉樹臨風、氣宇非凡,禁不住流下激動的淚水。二人互相攙挽著,到了酒家中,找僻靜之處坐下。
“陳管家,這十年來,過得可好?”
晴山急迫地關心陳管家這十年來的經曆過往,而陳靖年卻激動之餘,難掩羞愧之色,竟好似不知如何說起了。
“小人能留下一條性命,已是萬幸,苟活十年是夠了。”他說著,歎了口氣,看來是十年時間感概良多,“那日在千和客棧旁,本想跟蹤那兩個遼國人,看他們做些什麼。卻沒想到,竟然見到郡王了。十年時間啊,郡王容顏不改,多了些英武之氣,靖年心中甚是寬慰啊。”說著,陳靖年又要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