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柳開營揖天子,始知灞上為嬰孩。羌笛橫吹阿嚲回,
向月樓中吹落梅。將軍自起舞長劍,壯士呼聲動九垓。
功成獻凱見明主,丹青畫像麒麟台。
①代隴上健兒陳安。按,劉曜之將平先破陳安於隴上,安部下為《隴上歌》。太白作此擬之,而無悲傷,壯士戰死之意未詳何說。②一作南方有事將軍來。③電曳:一作曳電。
君道曲①
大君若天覆,廣運無不至。軒後爪牙常先太山稽,
如心之使臂。小白鴻翼於夷吾,劉葛魚水本無二。
土扶可成牆,積德為厚地。
①梁之雅歌有五篇,今作一章。○清商曲辭。
結襪子①
燕南壯士吳門豪,築中置鉛魚隱刀。感君恩重許君命,
太山一擲輕鴻毛。
①雜曲歌辭。按,《漢書》:王生使張釋之結襪,而釋之名愈重。太白此辭大抵言感恩之重,而以命相許也。
白辭三首①
揚清歌②,發皓齒,北方佳人東鄰子。旦吟白紵停綠水,
長袖拂麵為君起。寒雲夜卷霜海空,胡風吹天飄塞鴻。
玉顏滿堂樂未終,館娃日落歌吹濛。
①舞曲歌辭。○郭集《白紵曲》、《白紵歌》、《白紵辭》錄者共十四家。②歌:一作音。
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黃金。垂羅舞縠揚哀音,
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吳歌動君心。動君心,冀君賞。
願作天池雙鴛鴦,一朝飛去青雲上。
吳刀剪彩縫舞衣①,明妝麗服奪春輝,揚眉轉袖若雪飛。
傾城獨立世所稀,激楚結風醉忘歸。高堂月落燭已微,
玉釵掛纓君莫違。
①彩:一作綺。
鳴雁行①
胡雁鳴,辭燕山。昨發委羽朝度關。一一銜蘆枝,
南飛散落天地間。連行接翼往複還。客居煙波寄湘吳,
淩霜觸雪毛體枯。畏逢矰繳驚相呼,聞弦虛墜良可籲。
君更彈射何為乎。
①雜曲歌辭。○郭集錄者六家。
鳳笙篇
仙人十五愛吹笙,學得昆丘彩鳳鳴。始聞煉氣飧金液,
複道朝天赴玉京。玉京迢迢幾千裏,鳳笙去去無窮已。
欲歎離聲發絳唇,更嗟別調流纖指。此時惜別詎堪聞,
此地相看未忍分。重吟真曲和清吹,卻奏仙歌響綠雲。
綠雲紫氣向函關,訪道應尋緱氏山。莫學吹笙王子晉,
一遇浮丘斷不還。
清平調詞三首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
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
沉香亭北倚闌幹。
白鼻①
銀鞍白鼻②,綠地障泥錦。細雨春風花落時③,揮鞭直就胡姬飲。
①橫吹曲辭。○郭集錄者二家。②銀:一作金。③一作春風細雨花落時。
猛虎行①
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②。腸斷非關隴頭水,
淚下不為雍門琴。旍旌繽紛兩河道③,戰鼓驚山欲傾倒。
秦人半作燕地囚,胡馬翻銜洛陽草。一輸一失關下兵,
朝降夕叛幽薊城。巨鼇未斬海水動,魚龍奔走安得寧。
頗似楚漢時,翻覆無定止。朝過博浪沙,暮入淮陰市。
張良未遇韓信貧,劉項存亡在兩臣。暫到下邳受兵略,
來投漂母作主人。賢哲恓恓古如此,今時亦棄青雲士。
有策不敢犯龍鱗,竄身南國避胡塵。寶書玉劍掛高閣,
金鞍駿馬散故人。昨日方為宣城客,掣鈴交通二千石。
有時六博快壯心④,繞床三匝呼一擲。楚人每道張旭奇,
心藏風雲世莫知。三吳邦伯皆顧眄⑤,四海雄俠兩追隨⑥。
蕭曹曾作沛中吏,攀龍附鳳當有時。溧陽酒樓三月春,
楊花茫茫愁殺人⑦。胡雛綠眼吹玉笛,吳歌白紵飛梁塵。
丈夫相見且為樂⑧,槌牛撾鼓會眾賓。我從此去釣東海,
得魚笑寄情相親。
①行:一作吟。○相和歌辭。郭集錄者十家。國藩按,《猛虎行》多言不以艱險改節,太白此詩則自傷不遇耳。②一作行亦猛虎吟,坐亦猛虎吟。③旍旌:一作旌旗。④快壯心:一作快寸心。⑤皆:一作多。⑥兩追隨:一作皆相推。⑦茫茫:一作漠漠。⑧相見:一作到處。○“旍旌”以下八句,敘述安史之亂。“頗似楚漢時”以下十句,借張韓以自喻。“有策不敢犯龍鱗”以下,則自敘其落魄不偶。宣城、溧陽,皆其所經之地也。
少年行二首①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
笑入胡姬酒肆中。
君不見,淮南少年遊俠客,白日毬獵夜擁擲。
呼盧百萬終不惜,報仇千裏如咫尺。少年遊俠好經過,
渾身裝束皆綺羅。蘭蕙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笙歌。
驕矜自言不可有,俠士堂中養來久。好鞍好馬乞與人,
十千五千旋沽酒。赤心用盡為知己,黃金不惜栽桃李。
桃李栽來幾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府縣盡為門下客,
王侯皆是平交人。男兒百年且樂命,何須徇書受貧病。
男兒百年且榮身,何須徇節甘風塵。衣冠半是征戰士,
窮儒浪作林泉民。遮莫枝根長百丈,不如當代多還往。
遮莫親姻連帝城,不如當身自簪纓。看取富貴眼前者,
何用悠悠身後名。
①雜曲歌辭。○郭集錄者十四家。
搗衣篇
閨裏佳人年十餘,蛾對影恨離居。忽逢江上春歸燕,
銜得雲中尺素書。玉手開緘長歎息,狂夫猶戍交河北。
萬裏交河水北流,願為雙鳥泛中洲。君邊雲擁青絲騎,
妾處苔生紅粉樓。樓上春風日將歇,誰能攬鏡看愁發。
曉吹員管隨落花,夜搗戍衣向明月。明月高高刻漏長,
真珠簾箔掩蘭堂。橫垂寶幄同心結,半拂瓊筵蘇合香。
瓊筵寶幄連枝錦,燈燭熒熒照孤寢。有使憑將金剪刀,
為君留下相思枕。摘盡庭蘭不見君,紅巾拭淚坐氤氳。
明年若更征邊塞,願作陽台一段雲。
○以上樂府。
襄陽歌
落日欲沒峴山西,倒著接花下迷①。襄陽小兒齊拍手,
攔街爭唱白銅鞮。傍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公醉似泥。
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
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蒲萄初醅。此江若變作春酒,
壘麹便築糟丘台。千金駿馬換少妾,醉坐雕鞍歌落梅。
車傍側掛一壺酒,鳳笙龍管行相催。鹹陽市中歎黃犬,
何如月下傾金罍。君不見,晉朝羊公一片古碑材,龜頭
剝落生莓苔。淚亦不能為之墮,心亦不能為之哀。誰能
憂彼身後事,金鳧銀鴨葬死灰。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
玉山自倒非人推。舒州杓,力士鐺②,李白與爾同死生③。
襄王雲雨今安在,江水東流猿夜聲。
①一作行客辭歸花下迷。②一作黃金爵,白玉瓶。③李白:一作酒仙。
江上吟①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樽中置千斛②,
載妓隨波任去留。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興酣落筆搖五嶽,
詩成嘯傲淩滄洲。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①一作《江上遊》。②樽:一作當。
侍從宜春苑奉詔賦龍池柳色初青聽新鸚百囀歌①
東風已綠瀛洲草,紫殿紅樓覺春好。池南柳色半青青,
縈煙嫋娜拂綺城。垂絲百尺掛雕楹,上有好鳥相和鳴。
間關早得春風情。春風卷入碧雲去,千門萬戶皆春聲。
是時君王在鎬京,五雲垂暉耀紫清。仗出金宮隨日轉,
天回玉輦繞花行。始向蓬萊看舞鶴,還過茝若聽新鶯。
新鶯飛繞上林苑,願入簫韶雜鳳笙。
①長安。
玉壺吟
烈士擊玉壺,壯心惜暮年。三杯拂劍舞秋月,
忽然高詠涕泗漣①。鳳凰初下紫泥詔,謁帝稱觴登禦筵。
揄揚九重萬乘主,謔浪赤墀青瑣賢。朝天數換飛龍馬,
敕賜珊瑚白玉鞭。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
西施宜笑複宜,醜女效之徒集身。君王雖愛蛾眉好,
無奈宮中妒殺人②。
①一作三杯拂劍舞,秋月忽高懸。②“鳳凰”以下八句,皆自讚之詞。“西施”四句,傷不遇也。○此間有《笑歌行》《悲歌行》二首未抄,實非太白詩也。郭茂倩以《悲歌行》錄入雜曲歌辭,以《笑歌行》錄入新樂府辭,不知有何區別,殆亦強作解事,不辨其為贗作耳。
豳歌行上新平長史兄粲①
豳穀稍稍振庭柯,涇水浩浩揚湍波。哀鴻酸嘶暮聲急,
愁雲蒼慘寒氣多。憶昨去家此為客,荷花初紅柳陰碧。
中宵出飲三百杯,明朝歸揖二千石。寧知流寓變光輝,
胡霜蕭颯繞客衣。寒灰寂寞竟誰暖,落葉飄揚何處歸。
吾兄行樂窮曛旭,滿堂有美顏如玉。趙女長歌入彩雲,
燕姬醉舞嬌紅燭。狐裘獸炭酌流霞,壯士悲吟寧見嗟。
前榮後枯相翻覆,何惜餘光及棣華。
①陝西。
西嶽雲台歌送丹丘子
西嶽崢嶸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黃河萬裏觸山動,
盤渦轂轉秦地雷。榮光休氣紛五彩,千年一清聖人在。
巨靈咆哮擘兩山,洪波噴流射東海①。三峰卻立如欲摧,
翠崖丹穀高掌開。白帝精光運元氣,石作蓮花雲作台。
雲台閣道連窈冥②,中有不死丹丘生。明星玉女備灑掃,
麻姑搔背指爪輕。我皇手把天地戶,丹丘談天與天語。
九重出入生光輝,東求蓬萊複西歸。玉漿倘惠故人飲,
騎二茅龍上天飛。
①噴流射東海:一作箭射流東海。②連窈冥:一作人不到。
元丹丘歌
元丹丘,愛神仙①。朝飲潁川之清流,暮還嵩岑之紫煙。
三十六峰長周旋。長周旋,躡星虹。身騎飛龍耳生風,
橫河跨海與天通。我知爾遊心無窮。
①愛:一作好。
扶風豪士歌
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天津流水波赤血,
白骨相撐如亂麻。我亦東奔向吳國①,浮雲四塞道路賒。
東方日出啼早鴉,城門人開掃落花。梧桐楊柳拂金井,
來醉扶風豪士家②。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
作人不倚將軍勢,飲酒豈顧尚書期。雕盤綺食會眾客,
吳歌趙舞香風吹。原嚐春陵六國時,開心寫意君所知。
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報恩知是誰。撫長劍,一揚眉,
清水白石何離離。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
張良未逐赤鬆去,橋邊黃石知我心③。
①東奔向吳國:一作來奔溧溪上。②“洛陽三月”四句,言安祿山破東京。“我亦東奔”四句,自敘避亂來吳,因至扶風豪士之家。扶風豪士當亦秦人而同時避亂於吳者。③“扶風豪士天下奇”以下十句,專讚其豪俠奇偉。“撫長劍”以下九句,自述其高懷逸誌。
同族弟金城尉叔卿燭照山水壁畫歌①
高堂粉壁圖蓬瀛,燭前一見滄洲清。洪波洶湧山崢嶸,
皎若丹丘隔海望赤城。光中乍喜嵐氣滅,謂逢山陰晴後雪。
回溪碧流寂無喧,又如秦人月下窺花源。了然不覺清心魂,
隻將疊嶂鳴秋猿。與君對此歡未歇,放歌行吟達明發。
卻顧海客揚雲帆,便欲因之向溟渤。
①叔:一作升。
白毫子歌
淮南小山白毫子,乃在淮南小山裏。夜臥鬆下雪,朝餐石中髓。小山連綿向山開①,碧峰巉岩淥水回。餘配白毫子,獨酌流霞杯。拂花弄琴坐青苔,綠蘿樹下春風來。南窗蕭颯鬆聲起,憑崖一聽清心耳。可得見,未得親②。八公攜手五雲去,空餘桂樹愁殺人。
①連:一作聯。②未:一作不。
梁園吟①
我浮黃河去京關②,掛席欲進波連山③。天長水闊厭遠涉,
訪古始及平台間。平台為客憂思多,對酒遂作梁園歌④。
卻憶蓬池阮公詠,因吟淥水揚洪波。洪波浩蕩迷舊國,
路遠西歸安可得。人生達命豈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
平頭奴子搖大扇,五月不熱疑清秋⑤。玉盤楊梅為君設⑥,
吳鹽如花皎白雪⑦。持鹽把酒但飲之,莫學夷齊事高潔⑧。
昔人豪賢信陵君,今人耕種信陵墳。荒城虛照碧山月⑨,
古木盡入蒼梧雲。梁王宮闕今安在⑩,枚馬先歸不相待。
舞影歌聲散淥池,空餘汴水東流海。沉吟此事淚滿衣,
黃金買醉未能歸?輥?輯?訛。連呼五白行六博?輥?輰?訛,分曹賭酒酣馳暉?輥?輱?訛。
歌且謠,意方遠。東山高臥時起來?輥?輲?訛。欲濟蒼生未應晚。
①一作:梁園醉酒歌。○玩詩指,蓋公溯黃河而西赴長安,過梁園時懷古而作也,不知定在何時,或祿山未亂以前耳。②浮:一作乘。河:一作雲。③進:一作往。④對酒:一作醉來。⑤疑:一作如。⑥玉:一作素。楊:一作青。⑦白:一作如。⑧一作何用孤高比雲月;又作咄咄書空字還滅。⑨虛:一作遠。⑩宮闕:一作賓客。?輥?輯?訛未能:一作莫言。?輥?輰?訛行:一作投。?輥?輱?訛酣:一作看。?輥?輲?訛時:一作忽,又作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