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封瑜久別重逢幹柴烈火的沈微眼裏,封湄不是送了個電燈泡來,簡直無異於送了個太陽係過來,隨時隨地散發著光與熱。
原以為這古代是沒有熊孩子的,多數孩子一定都如同小虎子那樣的乖巧老實。哪兒想到封湄一個想不開便生了個娃娃出來,比她娘還折騰,這會兒捅了蜂窩還一臉委屈無辜。
沈微悠悠歎一口氣:“小圓啊,日後便不要捅蜂窩了。”
寧小圓大眼滴出眼淚,委委屈屈地哭著:“為什麼?”
憑你說話牙漏風,憑你這月把蜂王逼來了四次,憑你嘴角的蜜還沒擦幹淨。
沈微這樣想著,口中卻道:“若是日後他們還蟄你,你便用你瑜小姨教你的狐火嚇他們,他們便不會咬你了。”
寧小圓得到啟發,雙眼亮亮地看著沈微,跑上前去,攀著沈微的肩頭,對著沈微的臉狠狠親了一口。翹著小狐狸尾巴,樂顛顛地跑了。
封瑜在一旁看得啞然無聲,似乎斟酌著日後怎麼把孩子交到封湄手中。
遠處飛來一隻紙鶴,抖抖翅膀,落在掌心,幻出幾個字。
封瑜看過一眼,與沈微道:“明日陪我去杏花村瞧瞧罷。”
杏花村新住進了個俊朗的書生,書生的模樣確實好,渾不似這世間的人。一月前書生捉了隻一直跟著他的雪狼,村民既不解為何杏花村會出雪狼,又怵著這頭雪狼,想一把將之摔死以絕後患。書生不許,抱著雪狼便從杏花村搬走了。
“其實也不算多遠,書生身子弱,走了兩三日便再走不動了,架了個小草屋便住下了,我還搭了幾把手,可是他這人怎麼想的呀?萬一養大了這頭狼,將來反被咬死呢?”
“杏花村多好啊,我們村好些姑娘都心屬於他,唉,我娘子說那書生也倒能承得起那麼多人喜歡,白衣裳一穿,立在風裏頭,我還當他是神仙呢!”
虎子走在前頭引路,一邊與封瑜沈微說著,似乎早不是多年前的那個小孩。
“到了!師傅,就是這裏了!”
杏花微白,白花紛紛落下,隨著風輕輕地離開。書生在草屋前懶洋洋曬著太陽,懷中抱著隻小雪狼,察覺到不遠處的響聲,睜開眼望過來。
“虎哥,這兩位是?”書生疑惑道。
封瑜一怔,望著書生的臉不說話。書生有一雙桃花眼,裏頭淡淡無波,唯有看雪狼時,適才露出幾分溫情。
沈微反應過來,率先笑道:“我們從朱陵來,下山來交朋友。”一手指著封瑜,一手指著自己:“我叫沈微,她叫封瑜。”
書生笑道:“幸會。”
引了幾人進屋,擺了茶碗出來,粗瓷的碗貼著皮膚有些刺,上頭浮著星點茶沫子,嚐了一口茶水,卻沒什麼滋味,沈微無端看得心酸。無意抬眼看了書生一眼,便見書生笑吟吟地低下頭給雪狼喂水。
從未在那張臉上看過這樣鮮活的表情。沈微怔了怔,旋即安心笑了笑。
終歸,還是個緣字罷?
書生道:“淡茶一杯,隻當交友,家境窮困,各位便請恕過小生的照顧不周罷。”
封瑜若有所思:“縱使是一杯白水,我如今飲下,滋味都是甘甜的。”
不待書生細揣其中的意思,繼續說了下去:“青山綠水共為鄰,酣睡正午,這樣的日子倒比做個神仙強。”
書生便笑:“是啊。”
臨走前,沈微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道:“還未問過如何稱呼。”
書生拱了拱手,腳邊被雪狼眯眼蹭著:“小生,賀懷清。”
零零散散聊了些什麼,歸去的路上也都記不清了。封瑜到了朱陵,隻是低頭但笑不語,攬著沈微的腰並肩坐下來,麵前擺著幾盅酒,幾盤小菜。
酌了一杯酒,抿入口中:“青山戲酒,白雲伴睡,甚安逸。”
話未完,卻被沈微吻了吻頸間:“戲狐一場,異世一遭,我這輩子,值了。”
不遠處的寧小圓跑過來,喘著氣好奇地問:“星糊是什麼呀?”
口齒不清的問,竟將戲狐念成了幸福,不過細細想來,卻是十分貼切。沈微望了望遠處青山,團團白雲似伸手可觸,萬物俱是欣欣之勢。
頭倚著封瑜肩,暗暗地想:這樣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