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X舞·夢殺
2008?郾1?郾25
這是我整個遍體鱗傷的生命裏,最後一道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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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安格日記
2010?郾1?郾25
[一五一]
碼頭倉庫。
剛下過雨,天變得很亮,地麵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通向19號倉庫的路被踩出坑坑窪窪的腳印,粗糙的碎冰不易打滑。倉庫大門半開著,裏麵湧出的騰騰熱氣將門口的水蒸得半幹,一隻腳將倉庫上下縮動式大門往下踩了一腳,整個大門幾乎全關了。
冰刀直下的天氣,紅的人今天竟聚集得特別齊,密密麻麻地窩在一堆。中央坐著位中年刀疤男,麵色陰沉而嚴肅,他壓低聲音說了些什麼,手向右邊一指,一個鐵皮箱子橫在路中央,在深暗的光線下反射一道銀灰的金屬光澤。
大地裂開一條狹深的裂縫,在電閃雷鳴間撕裂巨大的豁口,一隻布滿紫黑鱗片的上足猛地伸出裂穀,劃開一朵暗紅色的血痕。
[一五二]
過去。
像是手心幾道幹硬結痂的傷痕。
像是曝曬下的蝴蝶標本脈絡鮮明的翅膀。
像是大道一字排開的敗落的玫瑰。
過好今天,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不遺憾。
[一五三]
聖誕節。陽光折射出七色環。
“啊———”“哇!哇———!”
滑雪場裏尖叫連連,好在滑雪服夠結實,那些新手們才沒有摔得特丟人。滑雪場位於偏僻的山區,順著環山公路下山後是一個小鎮,那兒有專車開往北幽。場內很大,除了人工雪坡以外,在很遠的地方還有一座引上半山腰的牽引機,人們可以靠牽引機的力量輕鬆地爬到自己所需的高度,但是越高就越陡,一般人隻爬到幾十米高的地方就衝下來,盡管這樣還是會出現滿山坡打滾、後麵的人撞上前麵摔下的人、滑行路線偏離衝進森林等等情況,不過滑雪場大部分的雪都是人工造雪,不容易化也不容易結塊,摔上去至少不會鼻子開花。
夏天真細細的嗓子叫得硬像是有人對她非禮了似的,搞得在旁邊教她的段昱浪頻頻奪得旁人的白眼,臉是紅一陣白一陣。安格發誓再也不跟夏天真一起衝了,她剛學會走路,每回都撞得鼻青臉腫,用段昱浪的話就像狗啃屎似的。誰都想看忌司笨笨的模樣,可惜他拍過一個滑雪的MV,曾被專業教練狠狠訓練了一番,現在正被一群女生當香餑餑點名要看花樣滑法。
安格累得一屁股摔到地上,腳上的雪橇特麻煩。她把衣領拉鬆了點,除了專用的滑雪服她裏麵隻穿了件長袖T恤,可下巴還是可以感到熱氣騰騰地從裏麵冒出。
?隔著墨鏡暗了一截的世界裏,人群中忽然晃過一個瘦長的背影,走路的姿勢很是熟悉。她摘下墨鏡,下午的陽光在這一帶反射特別強。就這個小動作占用的一會工夫,那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安格掃興地撇撇嘴,重新戴上墨鏡,在這裏被Fans認出來可不好玩。
安格試著從地上站起來,剛站到一半腿就開始抖啊抖啊的,撲通一下又沒用地摔在地上。她隻好愁眉苦臉地向忌司求救:“喂~你快過來啦,我又爬不起來了……”每次安格以這樣的理由叫忌司過來時她就覺得特丟人。
忌司笑嗬嗬地滑過來,頂一頭飛舞的白發,迎著陽光的臉散發著溫暖的光澤,安格想著哎呀這樣的少年,怎麼到哪都這麼閃光呢。
終於不用他說“把手給我”,安格伸得老長的手近在眼前。
“你好乖。”忌司笑眯眯地握住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我教?”
“不要。”安格倔強地搖搖頭。
“哦,那我繼續去教她們。”
“喂!”
“改變主意了?”
安格皺皺鼻子嘟起嘴巴,哼哼地把頭別向一邊,兩手抱臂,典型地耍大牌。忌司果然在意料之中地開始哄她,安格在心裏麵偷笑著仍然紋絲不動地站著。
“喂,這個給你。”忌司繞著她滑了幾圈,現在正在她身後。
安格想了想決定回頭,結果剛把臉一側就瞥到一個球狀物迅速飛來,“啊———”她慘叫一聲,捏得很鬆的雪球軟軟地在臉上開了花,雪粒刮過臉有輕微的痛感。安格趕緊把臉拍幹淨,沒好氣地看著笑得正燦爛的忌司。
這個少年的笑容最近越來越常見了起來,眉毛總是很自然地舒展著,不再複雜難懂的雙眼琥珀般單純明亮。安格想,她的世界終於不需要再點燈了,因為光是這個少年的笑容,就足以讓整個世界都暖融融地發酵出幸福光彩。
像是在摸不見底的黑洞裏,突然張開光芒萬丈的羽翼,無限放大的熒熒光束從羽毛縫隙射出,就連冰冷的自己,也變得柔軟而有溫度。
[一五四]
冬日的太陽早早地沉入地平線,明暗交接線向西邊縮攏退去,天空風雲變換,大片大片低壓的暗色雲朵被高空急速的氣流推來。氣溫驟然下降,寒風從四邊的密林湧出,風聲像離弦之箭咻咻作響。
強勢對流天氣來襲的前兆。
芝麻大小的遊客向休息大廳散去,環山公路上已經排起一長條下山的車流。裸露的地麵結起一層白色的霜點,候車的人群冷得直跺腳。
一群黑衣人擺著一律的撲克臉從車上下來,大包小包看起來很沉的樣子,剛要進去,接待的店員連忙攔住:“先生,今晚有特大暴雪,北幽氣象台已經發布了橙色警報了,你們還是回去吧。”
離他最近的黑衣人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半晌店員咽了咽口水:“請進。”
至少有十個人。動作極為迅速地走往滑雪場。
一位正收拾行李的藍眼少年直起腰,虛起眼打量著那些人的背影,旁邊的女生推推他,送來一杯熱水,手掌是幾顆藥。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段昱浪累得快要虛脫,他甩甩酸痛的胳膊,“肚子好餓哦。”
夏天真卸下雪橇,轉頭去叫另外兩人,結果發現他們倆正在乘牽引機,剛剛爬到一半的地方。夜幕很快展開,夏天真抬頭打量天空,滿是烏雲,隱隱聽見遠處有咕隆咕隆拉磨聲。
“你們先進去———”安格一邊拉穩牽引,邊衝隻有拇指大的兩人揮揮手,“我們想到最上麵試一次,馬上回來———”
“好像要變天了———你們小心點———”夏天真衝他們喊道,目光定格在安格身後背對著的少年。她呼了口白氣,有忌司在,應該沒事。她望著兩人在眼裏逐漸變得渺小,像是一道光束,筆直地向宇宙深處打去,沿著未知的軌道,越來越遠。
“對了,之前廣播裏播了些什麼?重複了幾遍呢。”
“不知道,我沒聽清啊。”
往休息大廳走的時候,段昱浪注意到一群拎著大包小包的人,那些人簡單地瞥了他一眼,依舊大步往深處去。段昱浪困惑地皺了皺眉,夏天真在前麵催促他快點走。
如果那時段昱浪能回頭多看一眼。
就會發現,那群人解開袖子上蒙著的黑布,手腕處綁著一條紅色的毛巾。
原來上麵這麼高。安格在忌司的幫助下安全地站穩腳跟,頭發被風吹得亂飛。
忌司幫她搓了搓手,隔著手套仍能感到女生手的冰涼,“我們還是別滑了,走下去吧。”
“啊?”有點失望的聲音。
“這麼高,沒掌握好會摔得半死的啊。”
“那你背我下去~”帶點女生撒嬌時特有的語氣。
“你肯定會像《西遊記》那個白骨精一樣把我壓死的。”輕輕刮了下女生的鼻子。
如果一切能夠隨意停止,世界可以像放DVD隨時可以按下“暫停”的話,那就讓這兩人在雪夜裏麵對麵微笑手握手的畫麵定格吧。
嘎吱作響的牽引機和迅速黑下來的夜。
空曠的雪坡和黑黃雲翻滾的煙幕。
[一五五]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比如考試考得太好,甚至超越了自己所期盼的高度,麵對眾人羨慕的目光時反而會希望它能低點,還有一股沒由來的恐懼感,死死地壓迫在心頭,因為你怕下次考差了摔得更慘。
比如吹一個鮮豔的氣球,起初,看它一寸寸增長顏色越來越美麗明亮心裏很有成就感,然而當吹得再大一點的時候,盡管你還能輕鬆地往裏吹氣,卻開始放慢速度甚至不敢繼續,因為你怕突然炸掉弄疼了你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