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裏,聽著街頭藝人彈著吉他唱著歌,一首接一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齊霽依然站在那裏。
這位先生唱起張國榮的《春光乍泄》,唱起披頭士的《heyjude》,唱起齊霽沒聽過的民謠,唱起齊霽聽不懂的異國歌曲,最後唱起陳百強的《今宵多珍重》,然後收了攤。
齊霽正準備離開,卻被這位先生叫住了。
先生有著長而整齊的胡須,有著略顯蒼老而精神的麵孔,還有著禮貌友好的笑容。
“這位小姐,”老先生叫住她時像個真正的紳士,或者說像是那種貴族人家裏貴氣彬彬有禮的管家,“我可以請你喝一杯酒嗎?”
齊霽和老先生一起去了最近的酒吧。
先生說:“您一個人聽了我今天唱的所有歌,有什麼想法嗎?”
“您太客氣了。”齊霽被一個可以當自己爸爸的人稱為“您”,覺得愧不敢當,“我沒有什麼有用的想法,就是聽著您唱的歌讓我想起了許多東西。比如哥哥的《春光乍泄》讓人想起電影裏的酒館和瀑布,布利諾斯艾利斯寒冷的深夜裏,兩個人在狹窄的廚房裏深深相擁、款款起舞。”
說著停頓下來,看向這位先生,先生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還有陳百強的《今宵多珍重》,讓我想起他的風雅清貴,那典雅的咬字。”
“我看您也才二十左右,怎麼會對老歌這麼有研究?”
“我隻是恰巧聽過這幾首而已。”
“謙虛了。”先生說,“隻是我好像感覺,您聽第一首歌的時候想得最多啊。”
第一首歌,就是《letitbeme》。
齊霽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我就是在想,一個女孩追一個男孩到底能不能成功。”
“那您想了這麼久,覺得能不能成功呢?”
“會的。”齊霽回想了一番周女士那失落的語氣,還是說:“不是所有的男孩都會像一開始的布萊斯那樣混蛋,而且他們長大,隻是時間的問題。”
她很幸運喜歡的是賀南書這麼好的男生,而周庭芳女士喜歡的,賀南書的爸爸,也許他還隻是沒有長大吧。
先生聞言道:“小姐是從事什麼工作的呢?”
“我是一個獨立攝影工作者。”
“那真是有緣了。”
“您也是從事攝影工作的嗎?”
先生隻道:“攝影是一個我比較感興趣的愛好,街頭唱歌才是我的工作。還沒請教小姐姓名?”
“我姓齊,叫齊霽。先生怎麼稱呼?”
“敝人姓費。”
“費先生……”
跟這位帶著點舊時貴族氣息的費先生說話,讓齊霽不由自主地斟酌自己的字詞語句,卻令她意外地舒服。這位先生總是有洞察人心的魔力,同時還有著讓人把心裏的秘密都交給他的安全感。從日落談到深夜,齊霽第一次覺得和陌生人在一起也可以如此安心。
*
回到酒店早已是深夜,齊霽想了想還是跟賀南書發了一條信息過去,這才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齊霽就在周女士工作的雜誌社外蹲點,不出意料地等到了周女士。
周女士看到她有些不耐煩:“我不是讓你回家嗎?又來幹什麼?”
要是你要我回家我就回家可還得了,齊霽心裏偷偷地想。
“為了我之前和您說的事。”
周女士盯著那張標誌性的萬年冰山臉:“那你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