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2 / 2)

“你搞地下工作那陣,住在我們家,現在你當了市長,連這點事也不給辦,就太不近人情了。”張鐵民老家的一個親戚,因為被托咐的買汽車的事沒有辦,竟揭了老底,端出當年恩德賬。

“越是這樣,越不能辦!”張鐵民寸步不讓。

人走了。他還要餘敏去來人住過的市招待所,問錢交了沒?沒有交的,如數結算。

為此,張鐵民是得罪了不少人。但當他回憶起來,卻絕無懺悔之意。

隻為家庭活著,這是禽獸的私心;隻為一個人活著,這是卑鄙;隻為自己活著,這是恥辱。

張鐵民這位老共產黨人,是把崇高的事業作為信條的。所求索的、獲得的,是“心底無私天地寬”的坦蕩境界。

二十作為西安市的市長,張鐵民代表這座城市,曾接待過若幹國家元首和來自異國的友人,所有贈送給他的禮物都由有關部門按照規定進行處理。來自朝鮮的金日成主席,曾送他一套茶具、酒具,還有名酒、大米。他把大米交到灶上,大夥兒嚐鮮了。酒也交了,盡管他善酒。隻不過留下一盞小酒盅,以資紀念。

透過這盞小小的酒盅,他看到了什麼?所品出的其中的滋味,怕是什麼名酒也取代不了的。

沒辦法,他骨子裏就是這種人。任你別人怎麼說,怎麼感到缺憾也罷,是說服不了他的。

酒,四瓶酒,還有一隻羊,一些豆子,是山西老家一個地區的一位同誌送來的。張鐵民知道了,便讓兒子騎了車子送回東關的老鄉家去。他隻有這樣做了似乎這個春節才不至於不愉快。盡管,人家並沒有求他辦一件事。

是的,葉落歸根,熱土難移。張鐵民沒有忘記他的故鄉,那從小養成的生活習慣和飲食口味,還是老家的那一套吃法。玉米麵、蕎麥麵、蓧麥麵、蔥、辣子,這些雜糧一類的穀物,在他看來是最好的滋養品。

吃得如此簡單,等他吃飯卻是一家人頭疼的。太費事了,常是一等一兩個鍾頭,不見他回家。幾乎每天,餘敏在等他吃飯,有時就少不了埋怨了。

“吃的是草,擠出的是乳汁。”這是在說牛一樣品格的人民公仆。

張鐵民的家中,完全是一套十分平常的擺設,極少閃光的物件。沙發椅是舊的,一套新沙發,還是餘敏背著他買回來的。

他卻愛美,愛大自然。嗜好過打獵,那是在西康時候,三十郎當歲。後來,那杆鳥槍也丟了。在北京開始養花,到西安還在養。困難時期花養不成了,他在院裏種了一大片蓖麻。那也開花,結果,出油。

桂花多好!他整天一有空就侍弄它。那是兒子出差從廣州買回來的。結果被人偷走了。

但西安這座城市,化作了一座公園,一座大花園。一扇窗口,一片陽台,便是一塊開花的土地。開放生活之花,生命之花,永不凋零的向真、向善、向美的花。

對於他的成績,哪怕就是實實在在的革命經曆,他卻如同無花果一樣,默默地在泥土中掘進著根須,從不綻放表麵的花瓣。

老家搞縣誌,叫他寫稿,寫個人經曆就行,他拒絕了。

貴州一位領導來西安,回憶起老朋友們參加工作的時間,說是一九三六年底或三七年初,要以年限計算黨齡和參加革命時間。餘敏給他說了,讓寫個報告給組織,他不吭。直至退居二線後,才打了這個報告。

如煙往事俱忘卻。可謂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工作之餘,張鐵民最聊以散心的是讀古書、古詩詞,鑽研書法。而對象棋、撲克、麻將一類,卻是十足的外行。

如此的業餘愛好並不是完全可取的。但張鐵民是在一種充實的革命精神生活中行進的。他不是那種跌在蜜裏的蒼蠅,因羨慕浮世的榮華,而陷入永難自拔的精神饑餓之中。

男兒到此,皆為豪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