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直起你的腰來(2 / 3)

刀子嘴一聲歡呼,卻被大老王打斷:“輸的是我們才對。人家是看小許為人硬氣,怕一個大學生累出病來,才故意出錯的,不然一個經驗豐富的領隊,哪會邁錯腿?人家講仁義,咱們也不能讓人小瞧,走,輸就是輸了!”

大老王堅持認輸,永勝公司的裝卸活兒自然由鐵塔劉去接。

不料沒過多久,永勝公司的周老板就打來電話,告訴大老王,說他聽說比賽結果了,但是他信不過外鄉人,以後的活兒還是由大老王他們本地人做。大老王聽了悶悶不樂,做人要講信用,輸了就要讓出活兒,可現在業主周老板這麼說,不做又不行,想來想去,他決定親自去和鐵塔劉商量。

一個多小時後,大老王才回來,他向大家說了和鐵塔劉商量的結果:人家周老板明說不用外鄉人,誰也沒辦法,不過以後要是有大活兒急活兒,就兩個隊一起幹。大家聽了都表示同意。

許津回家和娘說了這消息,娘卻歎了口氣,心疼地撫摸著兒子被壓得紅腫的肩頭,說:“你做裝卸工,總不是長久之計啊!

娘托了一個親戚,人家和一家廠子的老板認識,現在去說說看,要是能找到工作,就不用扛大包了。”

許津聽了也沒往心裏去,他覺得做裝卸工也挺好的,雖然比較苦,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再說,這幫裝卸工為人都不錯呢。

3.撒豆成兵

這天下午,永勝公司有三輛卡車的小麥要卸到六號庫,一車二十噸,三車就是六十噸,而天色陰沉眼看要下雨,需要及時入庫,大老王估摸著自己八個人卸不過來,就向周老板請示,最好讓鐵塔劉的人來一起做。周老板看看天色,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卡車直接駛到六號庫門口,長長的架板伸入倉庫內部,兩隊十六個人不分彼此,排成一列長隊,扛著小麥包下架板。許津有了這些天的鍛煉,扛起二百斤的小麥包輕鬆多了,再說又是卸貨,顯得遊刃有餘。

刀子嘴沒有扛大包,他的任務是用一把小刀在車上割開繩結,這樣大家扛包進倉的時候,可以直接把小麥倒在糧堆上。當然扛的時候開口要朝上,不然就撒了。這時刀子嘴一邊割,一邊嘀咕:“這批小麥裏混了不少生黃豆,看樣子是機器收割的,貨主也不挑揀一下。”

哪知就是因為這些黃豆,發生了一場事故。

這時候扛包下架板的順序,第一個是鐵塔劉,第二個是大老王,第三個就是許津。隻見鐵塔劉左腳一軟,肩上的大包就有點歪,大包可是開口的,立刻有不少糧食撒到架板上。如果糧食都是又尖又長的小麥還好,可是裏麵還混有圓圓的黃豆,大老王的腳正好踩在黃豆上,腳下一滑就摔下架板,掉在倉庫硬邦邦的水泥地麵上。

大老王馬上捂著腰“哎喲哎喲”地叫起來,大家慌忙把他送到醫院,小麥一卸完,許津他們連招呼也沒跟鐵塔劉打,就急匆匆去醫院看望大老王。醫生告訴他們,大老王沒大事,已經出院了。他們又去了大老王家裏,大老王的家人告訴他們,醫生拍了片子,說脊椎有個小黑影,多少有點骨折,休養一百天再說吧。

大家都知道大老王一家五口,都指著他扛大包生活呢,這一百天他是分文不進啊。刀子嘴忍不住數落起鐵塔劉來:“鐵塔劉別是故意的吧,我們隊長一受傷,以後的活兒還不都歸他們?”

大老王佝僂著腰躺在床上,語調卻依然洪亮:“你不要說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崴了腳,才出差錯的,這是老天爺讓我休息一百天呢。”說完,他交代大家,裝卸隊不能沒有隊長,在這一百天裏,他的這七個人就暫時跟鐵塔劉幹,無論什麼事都要聽鐵塔劉的。

這話一說,刀子嘴他們心理上多少有點不接受,還是許津腦子快,他笑著說:“這麼著吧,這段日子咱們接了活,勻出一份錢來給王叔,直到他能幹活為止,怎麼樣?”

大家紛紛表示同意。不過這事還得通知永勝公司的周老板,人家是業主。想不到周老板對於兩隊合並的事非常重視,居然親自過來和鐵塔劉談了話,問了一堆籍貫家庭之類的話,最後才勉強答應了。

從此萬安鎮的兩支裝卸隊合為一支,隊長是鐵塔劉,總共有十五個人。雖然掙了錢要勻給大老王一份,不過沒有了競爭對手,活兒多,錢也不少掙。

這天,許津扛了一天大包回到家,發現老娘正在燈下剝瓜子,每剝出一個仁兒就放在麵盆裏。許津平時最愛吃這個,伸手就要抓一把來吃,被老娘一巴掌打開了手,娘說:“別動,這是在給你找工作。”許津暗笑,剝瓜子也能找工作?

娘說:“這你就別管了,你老王叔扛了一輩子大包,還是出事骨折了,娘可不能眼看著你也這麼幹一輩子!”許津看娘有意賣關子,也就不再問了。

4.又一支裝卸隊

許津他們跟著鐵塔劉幹了半個月,不料這天,又一支裝卸隊出現在萬安鎮,不過這支隊伍很奇怪,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那天中午十二點多,大家正要回家吃飯,忽然看見從鎮外駛來一輛拉滿麵粉的卡車,開車的司機大家認識,是永勝公司的。鐵塔劉招呼一聲,說又有活兒啦,大家吃個燒餅趕緊走!

等大家吃完燒餅,來到永勝公司倉庫前,發現有一夥人已經開始卸麵粉了,看臉孔都是陌生人。刀子嘴有點生氣,他們跟周老板有口頭協議的,現在怎麼又殺出一夥程咬金?於是上前想問問,誰知剛靠近車廂,對方一個絡腮胡就騰地跳下車來,揮舞著一根鐵棍說:“你們是幹什麼的?這裏不許閑人靠近!”

刀子嘴見對方來勢洶洶,火氣也上來了,說:“我還要問你們是幹什麼的呢,怎麼搶我們的裝卸活兒?”

絡腮胡一聽對方也是裝卸隊,神情鬆弛下來,掏出手機就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周老板,他聽完講述,讓絡腮胡把手機拿給鐵塔劉。周老板在電話裏說,這個新裝卸隊是他一個朋友介紹來的,總得給他們點活兒幹,以後凡是七號庫的裝卸活兒,絡腮胡他們幹,其他庫房還是鐵塔劉幹。

話說到這份上,鐵塔劉隻好帶人回去。在路上,許津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絡腮胡的裝卸隊有點怪,光靠七號庫那點活兒,怎麼夠生活?

刀子嘴接口說:“要說怪,七號庫最怪,大家做了這麼長時間裝卸工,誰也沒幹過七號庫的活兒,誰也沒進去瞧過半眼,現在這支怪怪的裝卸隊包攬了七號庫,會不會裏麵有什麼奧妙?”

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奇怪起來,都想說叨幾句,鐵塔劉見狀趕緊製止,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管閑事,免得惹禍上身。許津一聽,不由暗暗納悶,按說鐵塔劉可不是怕事的人,今天怎麼突然小心起來了?

許津回了家,他娘已等他好久了,一見麵拽起他就往外走,說趕緊去麵試,她為許津找的工作有著落了——本鎮塗料廠的趙廠長說他們廠會計病休,正好缺一個會計,讓許津去試試。

在路上,許津就問娘是怎麼找到這個門路的,和那盆瓜子有沒有關係。許津看到,老娘托人去外地買來最貴的瓜子,又整整剝了兩個禮拜,才裝滿一盆。因為老娘白天活計多,大多是夜晚才有空剝瓜子,熬得眼睛都紅腫了,還買了回眼藥。

許津娘說:“雖說趙廠長是親戚介紹認識的,但現在工作難找,我去找他,他本來沒答應,實在被我磨不過,才端出個麵盆來,告訴我,什麼時候用剝了皮的瓜子裝滿這個盆,什麼時候才考慮。還好,麵盆裝滿了,他說話還算數。”

許津問:“他要這麼多瓜子做什麼?難道都自己吃掉?”許津娘歎了口氣,沒說話。

到了塗料廠,許津發現,塗料廠就建在永勝麵粉公司隔壁,趙廠長和永勝公司的周老板一樣,也是外地客商來本地投資的。

這時趙廠長正逗弄一隻鴿子,見了許津,他感覺很滿意,吩咐上任會計拿過賬簿來,做交接工作。

許津本來就是財經專業畢業的,接這點賬務是行家裏手,所以很快就完成了一半。趙廠長見他有點累了,就先領他參觀廠區,許津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就是廠址選得不好,沒有靠大路,塗料運出的時候很不方便。趙廠長解釋說,別處的房租比較貴。許津是本地人,聞言心裏就打了個問號,他知道萬安鎮的房租哪裏都差不多,趙廠長為什麼說假話呢?

5.七號庫

趙廠長讓許津第二天早晨上班,這樣許津必須在今天下午就和鐵塔劉他們道別。平心而論,許津還真不願意離開裝卸隊,他覺得活雖然重,但大夥兒都是正直的人,沒社會上的那些鉤心鬥角。不過他也不願意把這麼多年學到的東西白扔了,最後還是決定,先當一陣子會計再說。

許津找到鐵塔劉,正要提辭職的事,鐵塔劉卻告訴他,永勝公司又來活兒了,六號庫的小麥需要灌裝打包。許津心想,先別說自己要走的事了,幹完這最後的活兒,大家回家的時候再慢慢說,免得大夥兒傷感,一分心,幹活時還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