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攜老扶幼的人紛紛迫切的朝一座溝壑縱深的山穀,逶迤走去,匍匐佝僂間觀來很是疾苦淒楚,噠噠路上行人挎包拈袱,衣縷爛衫,不乏勞殤,而且趟水踏泥,猶如潰穴之蟻,零零且散。崎嶇的山麓沿途貧瘠,稍有緩坡,翻過一段窄斜的石澗路並開始徑道平坦,走了一陣有的人累了困乏,就撿在旁邊的濯石上坐著休憩,緩解疲憊,小孩頑皮不知路途艱難,嬉戲於身畔,卻減去了不少的沉悶枯戚。山花可掬,姿態泛顏,雖是自然孜然,但卻無人閑暇鑒賞,每人憂怨的桑色塗坨臉頰,都麻木冷吝。這時營營苟苟的人群中,突然掉落一包麻袋,很是觸目驚醒的擺放在路途中間,過了許久竟無人去撿拾,如此荒蕪之境,遺棄這一物,有似厭憎之嫌疑。
人群之中這時恰逢走出一個頗為美麗眷屬的女子,她施施然走到麻袋旁,把捐細的腰身彎傴,即俯下身來伸手捏弄了一捏,入手粗糙且擱硌指尖,顯然必是穀物一類,當下恍然明白這是糧食,如何竟然隨隨便便的並棄之於荒野之間,也猜知是誰所棄,不禁和聲悅耳的說道:“禺姑,為何把糧食都拋棄了,這樣會挨餓的啊。”她這說的鶯嚶入喉,很是梨花帶雨,倒是把人撩撥的幽怨生憐,在由憐生恨,恨她的猶楚,恨她的淒迷宜柔,軟弱可欺。
“那又怎麼樣”人群之中憤憤的擠開行人湊出來一名婦人,這婦人眉額高闊,膚色淺顯的黝黑,衣著布裳,雖不是太榮鮮,卻也好甚缶舊,經曆逃荒,皺襞如破,折出好些褶紋,她眥目挑著,輕蔑的瞧上這發問的女人,道,“都是你這潑天的妖女,出的餿計主意,把好好的糧食,剖開竅殼,放入什麼油水,弄得吃也吃不得,丟也丟不得,還要很是辛苦的扛攜著,是何道理。”
迤譯行走的人群聞訊立即停下來,都把疑惑的目光朝蹲身於路邊的女子傾注來,那灼咄的炯目期盼熱烈的灑至,倒把她壓抑的如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趨勢,這般沒由來的為何。
娟麗的女子闔目憂傷了一會,把一絲自責滿滿的載著,居俏的孤生讓她稚楚的弱肩如何扛下這一擔的重負,看著她怯生生的拾起麻包,又細寡單薄的模樣這叫禺姑的婦人心也就軟了,氣泄頗軟的撐托道:“真興啊,雖是你於我們有恩,但是我們也替徐大人照顧了你這麼多年,也夠了,當初你說這般如何是好,我們也依了你,可是現在正逃亡,如何能…我本是婦道人家,不知大道理,隻知道不能挨餓受凍,圖享安樂。”
徐真興聽罷一陣痛心疾首,那蹙眉捧心之舉,都似一把利刃插入她的心口,促使她不能反駁,也不需要解釋,隻有依依不舍的將地上的麻包抱起入懷,死死緊捂扣著,生怕一絲驚心膽顫聲傳出,提醒眾人她是罪魁禍首。
人群之中附和之聲響起,都怪責徐真興多事壞意,攪得村裏無法安寧居業,偶爾竟然言語粗俗不堪,雖僅僅幾句或幾字,卻謾罵如淹,消沉難浮。偏是天公不作美,亦要和她這樣一個弱小的女子作計較,她抱在懷裏的麻包竟然硌破了一個窟窿,裏麵的穀粒嘩啦嘩啦的漏掉了出來,灑在了她的腳脖背上,散碎了一地。
徐真興怔怔的望著一顆一顆的穀粒掉落地上,仿佛徹底掐斷她所期待的祈盼,遏止了所有僅僅可避遣的譴責,頓時她崩潰若狂,將衣裳扯裂撕破,細膩似錦緞的肩脯連胳膊都毫無保留的敞露出來,使領襟駁亂又折皺疊層的伏滑至腰畔並止住,她的雙膝垂墜,癱跪坐於地,而手中的麻袋早也跌落於旁,唯殤桑泣哭的許緩言道:“真興是真心實意為大家著想,不想卻做了違心之事,惟有將身贖罪以示懲處。”女兒家的清白本是在任何時候都不能隨便處之的,如今她也顧不得了,隻能以此作懲戒,兌贖其罪。
人們都默然了,不想真興會以這種方式來介釋,茫然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哪裏,草木疏懶,搖曳其從,稀疏和風的吹來陣陣擺動的隨宜,恰到好處的讓那跪坐於地的人兒如沐愜然的清徐,瞧至宛揚纖塵,發絲如縷,或遮幕眼眸,或沾濕唇邊,或纏繞脖頸,或披灑肩頭,萬千絲縷隻待依然初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