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有對策?”史全丟下兒子,又幾步踱步到醜婦牢房前問。
醜婦倒是吃了一驚,怎麼突然就來問她了?
但……
“是老伯何意?”
史全雙手一攤,露出一個為難的樣子:“明人不說二話,我不信大娘子是甘心領死的人。”
“哦?這倒奇怪了,天下間,就沒有肯甘心領死的人了吧。”
“多數人不甘心領死,卻想不得辦法不死。我信大娘子和他們不一樣。”
醜婦看了史全好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話他也真敢說。
她是不甘心領死,而且還死的不明不白!
醜婦眯眼看史全,“你不是縣丞老爺身邊的紅人嗎?”
意思是,怎麼會想著幫她?
說到這個,史全滿肚子的火氣,哼哧哧冷笑:“兒子都快被害死了,我要這個‘紅人’的名頭做什麼用?”這不說還好,一說,史全幹脆向醜婦訴起苦來:“你是不知道那老匹夫跟我說了什麼話!
那混蛋居然說,我兒子沒了就沒了,他幫我認幾個幹兒子!操他娘的幹兒子!
又不是我身下流出的種,又不是從我婆娘身下降生到世上的。我還不想替別人養兒子,到頭來孤苦伶仃,奮鬥一生,都是為別人家做嫁衣!”
世上多的是為了功名利祿犧牲子嗣,討好上司的混球。
醜婦之前還不大相信史全,現在倒是信了五分。
她作無奈狀:“我是不甘心領死,還死的不明不白,連累鄉親父老。但民不與官鬥,鬥也鬥不過……最重要的是,我身處地牢,想做什麼,也束手束腳。”
史全果決回答:“若是大娘子不嫌棄,老夫做你的手和腳!”
醜婦再眯眼……“你不怕你上官知道?”
“哼!知道就知道!老夫婆娘去得早,就這麼個兒子,傳宗接代的兒子都沒了,誰還理他那混蛋!”
“那行,你附耳過來。”醜婦選擇信史全,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前世最會裝模作樣,史全是不是裝的,她自認有幾分眼力。
史全真的附耳過去,醜婦低聲在史全耳邊說著什麼。
隨後分開一些距離,史全卻目瞪口呆,隔著鐵牢門看著裏麵笑麵盈盈的一張臉。
口齒不清,似是被驚駭到了,問:“大娘子,這,這真的行得通?”
醜婦但笑不語,一雙笑眼中卻露正色和凝重:“你若真能說服你那位上官,此計可行。到時候,就怕你那位上官收不了場了。”
史全隻覺得牢房裏的女人絲毫沒有身在絕境的覺悟。她明明一身狼狽,衣服髒亂,頭發散亂,但就是那麼自在模樣。
三言兩句間,就已定下計謀……史全覺得,小柳鎮的縣丞這回要換人當了。
那女人隔著牢門問他:“史全,你也算在底層官場中經營數十年的老人了,該當有這樣的眼界,若此計成功,這小柳鎮會是怎樣一番場景,說不定,會驚動更多的人。”
卻不說明,這更多的人指的是誰。不用她說明白,史全自然知道這“更多的人”都是些什麼樣身份的人!
那女人還問:“史全,你怕不怕?你敢不敢?”
不怕是假的,不敢是真的。
但怕,兒子一定會被處死。所以不敢也得敢!
史全出牢房的時候,麵色凝重。
其實那女人交代他的事情,做起來並不很困難。他有絕對的把握,魯縣丞會看在他伺候多年的情分上,同意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