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逝——《琵琶行》
昏暗。
天地一片混濁。
一隻彩蝶飛入視野,蹁躚的翼,搖曳生姿。
夢境因此而光明起來。心中泛起淡淡喜悅的漣漪。
一聲如裂帛,蝶支離破碎。萬千愁緒將我淹沒。
夢醒。
白紗賬猶在,繡花枕已濕。我起身,散發披下,滑落肩頭。
暗歎氣,我走到銅鏡前。模糊不清的鏡麵上,細細的皺紋卻依稀可見。“綠兒。”我微微提高聲音,喚。綠兒打開門,低頭走進來:“夏蟬姐,不,賈夫人,綠兒在這兒。”“就叫夏蟬吧。都叫十多年了,別改了。”我拈起木梳,梳齒插入發髻:“為我梳妝吧。”
夏蟬?這個名字,我還是無法忘懷。三年前,委身商賈時,本就該忘卻的姓名。我,不想忘。不想忘,也無法忘,更無力忘。京城的紙醉金迷,奢華綺麗,還有,曾經擦肩而過的……
“夏蟬姐,好了。”綠兒將最後一隻簪插入雲鬢,說。
我回過神來,久久的凝視著鏡中的臉:原本如白瓷一般光滑細膩的肌膚,如今已是青玉色,略帶幾許黃。柳眉,鳳眼,俏鼻,紅唇。什麼都沒變。隻是脂粉無法擋住眼角細密的魚尾紋,還有下垂鬆弛的肌肉。
唯一的形容詞,隻剩下“風韻猶存”。
“老了啊……”我輕輕地說,豆蔻撫上眼角,“已經……都成這樣了……”
綠兒辯解:“不!夫人你沒有老!才二十七歲而已……”
我自嘲般笑:“哼,二十七?去掉前麵的一個數字,恐怕才是不老吧?”
綠兒垂首,不語。
低頭苦笑,我再次直視銅鏡,窗外淅淅瀝瀝的開始下小雨,我的臉頰濡濕一片。
“怎麼下雨了?”我望窗外,雨水四濺,濺上我的臉。綠兒慌忙找來手絹,我推開她的手,搖搖頭。
紅脂白粉和淚而下,在我的臉上肆意,勾畫出妖冶的圖案。淚雨混雜,早已分不清。
是天在哭,還是我在哭,抑或,是心在哭?
好累,真的好累。
秋雨纏綿,點滴至黃昏。
我側身坐在木窗下,悵然凝望著煙波彌漫的江麵。
我的相公,一介商人。重利輕家,已去浮梁一月之久。這個家,根本不算家。我隻好以船為宿,飄泊於洵陽江頭。
伸手接雨,點點水滴飛濺於掌心,很舒服。在窗邊小憩了一會兒,再醒來,已是夜晚了。
隨便吃了點糕點,我拿起了琵琶。泛黃的琴麵映著淡淡的廣,精致,卻略帶風霜。我輕輕的撫摸著琴身,不由得感歎。
這把琴,已陪了我二十年了。七歲學琴,十三歲出師。它伴著我一直到現在……
一勾琴弦,我坐下調音。手一揚,任由指尖飛瀉樂音。
就這樣,一彈方休罷了……
曲終,我注視著這把琴,良久。
“請問船上彈琵琶的人是誰?”一個高叫的男音從屋外傳來。我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男聲打斷了他:“子岩,還是我來吧。”
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我不禁屏息傾聽。
“在下江洲司馬白居易,敢問彈者可否一見?”溫潤的聲音傳來。
“啪!”琵琶落。
是他!
十年前京都最繁華的綺芳齋
“軒塵!快走吧!”在一片尋歡作樂的放蕩聲中,他的聲音,是如此的剛正不阿。
另一個疲軟的男人擁著一位倡女,喝的酩酊大醉:“樂天……別這樣……再,再玩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