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所設的局就不是為了引蔡元案,而是路向南。從那天晚上闌珊姑姑告訴我的訊息中就有路向南會恰好在這個時候巡遊蔡州。而蔡元案,不管是為了禮節還是私欲,他都會挽留路向南觀賞桃花節,而路向南一定會答應。隻因為桃花是傅紅顏鍾愛的花,隻因為這一屆的桃花神素有‘小傅紅顏’之稱,隻因為路向南是傅紅顏的師兄,先生的大弟子。名聞天下的宗之狂士。
蔡元案為什麼鍾愛桃花?隻因為他見過天下第一美人,隻因他說過傅紅顏就是桃花神的化身。路向南為什麼鍾愛桃花?一個明明可以垂留青史的人為什麼會成為亂臣賊子?一個不喜權勢本狂傲不羈的人偏偏緊握權勢。除了他深愛著那個傾城的女人,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檀骨也知道,肖似母親的他利用了他最不屑利用的。用了和母親一樣的臉來引誘對母親存覬覦之心的男人。
檀骨,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用這種方法是在報複路向南還是報複自己?明明最痛苦的是你自己。我終究是不懂你。檀骨被接近蔡元案府邸,是路向南親自迎接的。我獨自一人回到四方館,看見舞三娘憐憫地看著我。憐憫?我隻覺可笑。不過是聽令行事的人有什麼資格憐憫。而明玉也早已回到館裏,抱著蓮茭站在大廳的樓梯口。他的神色竟飽含愧疚,我看著他懷裏的蓮茭,再看他眼底深處沒有波瀾的情緒。更覺得好笑。一把人型兵器竟然學會了在它的鞘麵前假扮成一個人。
好笑之餘,我又不由心情低落。嗬,檀骨,就連明玉都知道你的計劃,那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是不是你以為我可以猜出來就不會難過?還是你認為無所謂?在你的計劃裏,我其實可有可無,隻不過是我的突然出現讓你增多了籌碼而已。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突然一雙小手撫摸上我的臉頰。我回過神來,入眼是蓮茭討喜的小臉。我怔愣著,沒有反應。蓮茭的臉在我眼裏慢慢放大,然後一點濡濕印在我額頭。蓮茭捧著我的臉吻了我的額頭,然後退開,用她一雙水洗過的天空一樣澄清明亮的眼睛看著我,說:“願你心無煩憂!”
我瞪著蓮茭,驀地一笑。“謝謝你,小乖。”聖女的祝福,我得之幸運。
然後,我快步奔向我的房間,將樓梯踩得噔噔響。進了房間關上房門,我跑到窗前呼喚暗衛並讓他們帶我到蔡元案府邸。
經過一番時間,我們到達了目的地。暗衛隱在一旁,我趴在屋頂上,輕輕拿開一塊瓦片。湊近去看正好能見到房間的正中央擺放桌子的一塊空地。昏黃的燭光照亮了屋子內的擺設。我皺眉,試圖找到檀骨。
突然,一個身影緩步踱到桌子旁坐下,是路向南。他拿起桌邊的杯子放在手裏卻沒有動作,一直保持同一個動作。屋裏一陣沉默。檀骨的聲音驀地響起:“你把我搶來不會就是要與我秉燭夜談吧?”少年的聲音本就雌雄莫辨,所以即便檀骨的聲音偏清冷也並沒有什麼違和感。
路向南沒有回應。檀骨的聲音忽的冷下去,“沒什麼事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路向南這才有所動作,他偏頭朝向檀骨的地方。頓了頓,道:“你都是這麼對待客人的?”
這話在我聽來都覺得刺耳,但路向南的語氣並沒什麼什麼不對。也許在他眼裏,檀骨扮作的花魁本就是如此。
“嗬!你眼裏看著我,心裏卻看著別人。你要我怎麼對你?”檀骨的聲音淡淡的,好像沒什麼情緒,我卻似乎看到一個被人捧著的傾世美人對自身的驕傲自信以及對不把自己看在眼裏的人的不屑一顧。
路向南沉默了一會兒,好像陷入了回憶。半晌他起身向房門走去,我看不見他的身影了。隻聽到門開的聲音,路向南說了一句話便離開。
“別學她!你不像!”她是誰,不言而喻。
久久。房間一陣很久很久的安靜。之後,檀骨發出不屑的嗤笑。“癡心妄想!”
“你還要在上麵呆多久?”
我愣了愣,檀骨在對誰說話?大概反正不會是我。
“難道要我請你下來?”
我不理,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埋頭繼續趴著。
唉!耳邊傳來檀骨的歎氣聲,我嘟嘴。背後的檀骨說道:“你這是在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