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次提亞馬特會戰(3 / 3)

這種說法刺激了萊因哈特,但……:……

“閣下,要不要把艦隊稍稍上前去應戰?”

因為吉爾菲艾斯說了,而使萊因哈特對參謀長的怒氣也流散了。

“……不,還早。要再更後退一些。”

為何吉爾菲艾斯要故意做出違背己意的進言,萊因哈特在一瞬間理解了。紅發的友人是要他將怒氣宣泄在自己身上。

通常,在諾登麵前,吉爾菲艾斯隻要沒被萊因哈特指名就不會開口。如果他多了嘴,大概會被說是“繆傑爾提督大過縱容副官。公私不分的人沒有居於人上的資格”用來做為對萊因哈搶懈人身攻擊的籍口吧。吉爾菲艾斯不得不對此留意。被萊因哈特叫喚時,也特意地使用“閣下”這嚴謹的敬稱,他一直是如此細心的。

“吉爾菲艾斯少校,不必急燥。隻要再一合敵人的攻勢就到達極限。那個瞬間才是攻擊的時機。剛才我也說過了,你好好記著。”

“是,閣下,下官多言了。”

萊因哈特故做無意地看了下諾登,心中為之咋舌,參謀長對於他們二人的交談似乎全無感受,隻微微洋溢著動搖的臉色在注視著熒幕,吉爾菲艾斯的顧慮是白費了。

在十六時四十分到十九時蘭十分之間,戰況推移至同盟軍有利的局勢。而且這成果幾乎都是由第十一艦隊那非常識的積極果敢之行動所獲得的,因此何蘭多的自尊心也理所當然地一直膨脹,幾乎認為最終的勝利已是既定的了。日後被比克古評定為“擬似天才”的此人,此時正意氣風發到了極點。

“前方敵影稀少。現在直進切斷敵軍,將其完全擊滅。”

收到這通信,伍蘭夫冷靜地回複。

“戰果已經充分了。不要深追,立即後退。”

比克古也勸告他,在招來敵軍總反攻之前,趁著還有餘力的時候後退,重整全軍的秩序。

“先知先覺者總是不被人理解。現在一時的不和、不合作已不是一論了。為了適求永遠的價值,下官要前進,到未來尋求知己。”

聽到這些話,比克古中將的白眉掀成了個急角。何蘭多的回答可說是極盡的自我陶醉,那種精神是中世紀騎士的,而非民主共和製的軍人所應有的,戰鬥並非是為了宣揚個人的武名而存在的。這難道不是作為軍人之前所應有的認識嗎?

“的確,先知先覺者是一定會被稱為狂人的。但並不是所有的狂人都是先知先覺。”

說出了這激烈的諷刺,老提督命令副官法菲爾。

“再發出一次後退的勸告。就說如果他拒絕後退,就以抗命罪向軍改會議告發……”

但是在通訊因妨礙彼此混亂的期間,何蘭多讓艦隊更加地前進,以那“先知式的戰術”使帝國軍當中起了狂亂。他那用兵手法在外行人看起來大概是很華麗的吧。相對的,帝國軍的慘狀該說是近乎醜態了。像是被野獸單方麵追逐的一群膽小的家畜。

“到底在幹什麼啊!”

憤怒和失望的叫喊又從萊因哈持那端整秀麗的唇中衝出。對於同盟軍那無秩序的躍動,帝國可還真是乖乖地去配合啊。同盟軍想跳舞的話,就讓他們在黑暗的舞台上隨意去跳不就得了?為何一定要勉強自己和對方跳相同舞步,來絆住自己的腳呢?

一群低能集團。當然,如此也才更能顯現出萊因哈特的才華,但是如果沒有一些略為有用的人物,則對今後野心的推展將會產生阻礙。他是總帥,吉爾菲艾斯是副總帥.一茸他還需要幾個行政官僚及艦隊指揮官。腦不可能會走路,心髒也無法去抓東西。手和腳是必要的。這次會戰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取勝,萊因哈特胸有成竹。但在人材收集的方麵似乎是無可期待了。

等待、忍耐,原本都不是萊因哈特的本性,但要和那些不知自我抑製的大貴族子弟們有所不同,萊因哈特學得了這種必要性。他不知已經忍耐了多少他們惡辣的戲弄和冷笑了。殺了對方也不為過卻隻能得了個半死收場的想法,充滿著他的每一個口袋。

不過,這一次也終於快要不必再忍耐了。注視著熒幕中的戰鬥狀況,由電腦計測出結果,萊因哈特在極近的未來中找出了反擊的時機。

他回視吉爾菲艾斯,吉爾菲艾斯在沉默之中理解了他的意圖,很快地談及了反攻手段,而諾登參謀長投來了頗為欠缺鎮靜的聲音。

“司令官閣下,我想大勢已定了。在尚未蒙受損害之前應該要退卻吧”

萊因哈特站了起來。他忍耐至今的怒氣內壓已到達了界限,優美的外表似乎開始起了裂痕。

“敵人的攻勢已接近尾聲,不可能會有無限的運動。隻要在到達終點的那一瞬間,集中火力在敵軍中樞,就可以將其虛浮的勝利一擊而潰。為何非逃不可?”

“那是你台麵上的想法,別太拘泥它,快後退吧。”

這家夥到現在為止到底聽進去了什麼I萊因哈特聽到體內某物在跳動的聲響。他那優美的高大身軀掀起了一陣疾風,對愚鈍的參謀長當頭一喝。

“住嘴!這膽小的家夥,言及友軍的敗北已是不可容許了,竟然連司令官的指揮權都想幹涉嗎?”

這首次的怒吼帶有方向性,直線穿過了參謀長的肺腑。貴族出身的青年軍官為之動搖,以衝擊和恐飾的表情,回視比自己更年輕的上司。冰藍色的眼眸,使諾登曝呈在難以直視的強烈光芒中,參謀長開始頌悟到他一直輕視的這隻漂亮小貓,其實是隻蜷伏的猛虎。他毫無反駁地呆立著。

“麾下全艦隊,準備短距離炮戰。聽候命令展開齊射。”

完全無視著參謀長,萊因哈特下了命令,吉爾菲艾斯加以傳達。此刻第三次提亞馬特會戰確立了一個曆史性的意義。萊因哈特以身為獨立艦隊之指揮官的身分,身居決定會戰整體勝敗的立場。

帶著暴風的破壞力,一直領導戰局的同盟軍第十一艦隊的動態,在一瞬間停頓了。變形蟲的觸手停止了伸展,因為已經無法再繼續伸展了。在攻擊的終點,橫列於擴大及收斂之間的極小間隙中,同盟軍凍結了。而在將要融化的那一刹那。

“全艦主炮、三發齊射!”

萊因哈特的命令奔馳在通訊回路上。

整個宇宙被白光包圍了起來。

沸騰的能量濁流旋在虛空中,灼勢的黑暗以那巨大的手掌要壓碎艦艇。艦體的外麵是無限大的沉默,炸裂的光芒裝飾了恐飾的序幕。

何蘭多那完全勝利的自負,連同旗艦一起被擊碎,隨著金屬及非金屬的塵埃四散而去。不知道他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理解自己的敗北?

同盟軍從勝利的天空直落到敗北的深淵。無視理論與原則而狂躍的第十一艦隊,在能量這種絲線被切斷後,不由得成了落地的風箏。連想要盡詭道之極致也未能如願了。

第二次的三發齊射劃破虛空,可說是致命的一擊了。

同盟軍的指揮官在這四小時中於戰場上奔馳,支配著戰局,對敵方施以無數的炮擊。

而相對的,萊因哈特隻在三分鍾內進行二次三發齊射,就使同盟軍指揮官連同乘艦化為宇宙的塵埃,使同盟軍變為烏合之眾。在更長的時間中持續勝利,以勝者的身分在更廣大的空間移動,擊殺更多的故兵……以這些方麵而言,同盟軍指揮官是要淩駕於萊因哈特吧。但萊因哈特卻正確地洞察到了:敵方的“奮戰”是在浪費能量,隻不過是基於“支持軍事行動的物質是無限的”之鍺覺,而在跳著看似華麗的獨舞。他在最後勝了,沒有必要從開始就一直取勝。

殘存的同盟軍,在恐慌和困惑的夾擊下,掉轉艦首開始逃走。“看到了吧?”萊因哈特獨語著。他是對著友軍說的。想下令追擊而回視吉爾艾斯的他,視線被抑止了,而吞下了命令的聲音。

“不可以追擊嗎?吉爾菲艾斯,為什麼?”

他的心思將優美的眉角提起,萊因哈特發出質疑。

我想萊因哈特大人沒有必要操心在殘兵的追擊上。隻是如此而己。”

……的確,就隻是如此了,我明白了。”

萊因哈特笑了,他了解吉爾菲艾斯沒有說出來的那部分。萊因哈特已經立下了一擊逆轉敵我形勢的功績。帝國軍的勝利已定,會戰終了後,萊因哈特會被認定為戰功第一,已是確實無誤的。那麼,追擊敗走的敵軍,僅以殺戮和破壞的數量為誇之類的功勞,讓給其他提督也無妨。如果連殘敵掃討的功勞也獨占了,隻會引來其他提督的嫉妒和憎惡。即使不如此,也會被稱為“驕慣的金發小子”而被迫雌伏。這樣今後大概會比較易於行事了吧。

這個讓步,並不會傷及萊因哈特的自尊心,而吉爾菲艾斯也正是因此才進言的。因為萊因哈特的自尊心,對吉爾菲艾斯而言,是和自己的自尊心相等或是更高的一個存在。

“那麼,我們就在此參觀一下僚軍的奮戰之姿吧!”

萊因哈特坐回了指揮席,蹺起了高高的二郎腿。命令侍從為司令宮送來咖啡後,吉爾菲艾斯的視線朝向參謀長的身影。諾登少將那一度失去血色的臉還沒能完全恢複,硬化的表情固定在熒幕上。想到他那凡庸的精神所承受的衝擊之巨大,吉爾菲艾斯為他感到遺憾,但也確認了“他不是能為萊因哈特大人所用之才”的判斷。

另一方麵,同盟軍全軍潰亂的危機,在比克古和伍蘭夫的再反攻之下而回避了。

“發射!”

隨著命令出現在虛空中的光壁,把突進的帝國軍從正麵撞開。帝國軍隊形崩潰,佇立在光與熱的沐浴之中,卻仍再次前進,要進逼同盟軍。比克古和伍蘭夫巧妙地連係,掩護著逃回來的第十一艦隊的殘存兵力而逐漸後退。帝國軍數次的突進,都被其柔軟兩不見潰散的防禦網阻擋,無法給與致命的損害,終於不得不打消了追擊的念頭。

“同盟軍裏倒也有能幹的家夥。”

萊因哈特吐出了這句話。如果他掌有全艦隊的指揮權,大概會詢問敵將之名,而稱讚其善戰吧。吉爾菲艾斯報以微笑。

“看來命運似乎是在對萊因哈特大人獻媚。”

“命運?我的人生豈能讓命運左右。我會因自己的長處而成功,因自己的短處而滅亡吧。一切都在我的本身的範圍內。我,再加上你的協助的話,是不會讓命運來幹涉的。”

“您是了不起的。”

“我希望真是如此……”

萊因哈特似乎要一笑揮去自己的強悍,鬆馳下了表情的緊張,以白潔的手指將落到額前的黃金色劉海往上撥去。

同盟軍重整艦列,向本國歸去。其他二艦隊倒還好,第十一艦隊是完全的敗殘之列,飽受著重建之苦,負現人何蘭多因戰死而逃過了處罰。說來同盟軍可失去了未來的帝國本土侵攻部隊總司令官了。比克古和伍蘭夫雖阻止了全軍的潰走,但未能製止何蘭多狂奔。這懊悔,化為了心中苦澀的沉澱物。

“威列姆·何蘭多也差點就成了英雄了。”

伍蘭夫含著一些感慨地從通訊熒屏畫麵中談及。

“英雄啊……”

老人的聲音帶著聳肩的語調。

“說到這個,你知道嗎,伍蘭夫提督,關於所謂的英雄,有人說過一個有趣的比喻。

“哦?”

“他說:所謂的英雄,到酒吧去要多少有多少。相反的,在牙醫師的治療台上可一個也沒有。總之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人物吧。

“說得有理,似乎是沒有度論的餘地呢。那位巧妙的評論家到底是誰呢?”

“好像是席特列元帥擔任軍官學校校長當時的學生。名字是……”

那是聽過了好幾次的名字,但統率敗軍歸國的責任之大占去了他的心思,比克古此時並未想起來。他想起“楊”這個簡單的姓氏是在歸國之後。

就這樣,“第三次提亞馬特會戰”對帝國軍、同盟軍都在不合本意的形式下閉幕了。互延一百五十年的兩軍之戰,未明白分出勝敗而結束的例子並不少見。而這場戰鬥的意義,在戰鬥終結當時,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仍是渾沌不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