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顯微鏡規模的叛亂(1 / 3)

和艾爾·法西爾脫出相比,現在楊威利所迫切麵臨的危機,規模少了很多,但是以切身的危險來說,可一點也不輸當時,而且連想榨出不存在的智慧的時間都沒有,更是可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處境。

加以十足的美化後,可以說楊威利是個深謀遠慮的人,但絕不能說是善於隨機應變的人。在這時候,爆音和閃光,以及不斷落下的建築物的破片中,楊所選擇的,是最為容易同時效果也最好的一條路――向比他更有能力的別人求救。

“坎菲希拉上校,能否快點帶我們離開此地呢?”

“是不是我耳朵聽錯了?怎麼會拿這種事來拜托我呢?”

“在我認為,上校大人不會沒有事先準備好退路,就貿然深入險境的。”

“你這是太高估我了吧?年輕人。”

“是上校自己太謙虛了。”

正想再繼續往下說的時候,頭頂上傳來爆音,大群的小碎片和埃塵直往楊身上落下,艾爾·法西爾的英雄就像穿上了灰塵製的裝甲似的。

派特裏契夫上尉對這個靠不住的上司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也加入交涉。

“上校大人,您也許對已看透人世來日不多的自己,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但楊少校的未來比過去不定期要來得長,而且又是有前途有作為的人才。我覺得如果救了他,即使對上校來說,也絕不會有不好的結果才對。”

相當大塊的填充材料的破片掉下來,打中肌肉厚實的背上,派特裏契夫動也沒動一下。

派特裏契夫上尉的說法,很奇妙地坎菲希拉上校似乎很中意,另外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的確沒時間了。低著頭走到牆角,從口袋中挑出自製的高周波發生裝置開始操作,過了兩秒,地板的一部分,發出非常不滿的軋軋聲,出現了1個70乘70英寸的正方形出口。

“這是15年前廢棄不用的通訊用通路,在地下縱橫分布著,就潛入這裏避過這一難如何?”

“為什麼不利用這個逃脫呢?”

“我是很喜歡樹立計劃,但不喜歡失敗。如果真正實行了的話,心情會一下子沉重起來。”

不過,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能再說什麼了。讓柯斯提亞這種小惡徒獲勝在那裏洋洋得意,也很叫人不舒服。坎菲希拉一麵這麼說明,一麵讓楊和派特裏契夫進入通道。派特裏契夫的身體,總算是平安的進去了,坎菲希拉又在通道的入口,對茫然失去自我、左右徒然往返的逃脫兵們招呼:

“喂,勇敢的諸位逃脫兵,如果不嫌棄的話也一起走如何?當然不勉強各位。”

也不必太費力地勸說,就算中尉不情願,也沒有其他的路好走,就這樣,2名同盟軍人和5名帝國軍人逃入廢棄的通訊用通路內部,躲過了無差別攻擊的射擊。

急急忙忙走在狹窄的生命之路上,普雷斯布魯克中尉以非常懷疑的語調提出疑問:

“這條通路走下去,會從什麼地方出來?”

“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會減少後麵的樂趣。”

坎菲希拉上校輕鬆地,調侃著年齡足以當他的孫子的中尉。普雷斯布魯克中尉雖然是一臉不滿的表情,但覺得就算在這裏吵吵鬧鬧,也實在太小孩子氣,所以就閉上嘴巴,開始往前走。

在黑暗的通路中,一行人沒辦法走得很快。頭頂上的震動和爆炸音逐漸遠去,這狀況代表炮擊戰已經逐漸平息的意思,這麼一來,接下來就是持著槍的士兵要準備衝入的階段了。

通路之中,容不下兩人並肩而行,因此像派特裏契夫這種的身材尺寸,就連站直往前走都很困難。勉強彎著腰往前走的派特裏契夫,沒多久就覺得,身體對勉強采取這種不舒服姿勢,在大表抗議。

“大概是認為不過是在邊境,所以隨隨便便也無所謂吧,真是太可悲了。所長要是能做事更致密一點就好了。”

“要是做事太過於細致的話,我們的機會會越來越少,還是馬馬虎虎就可以了。”

楊所說的並不是警語而是真心話。這時候,坎菲希拉上校忽然停下來回過身,向重要的配角之一說道:

“中尉,你的那種差勁演出也差不多可以收起來了吧?想一直到死都要守住舞台當然是你的自由,不過日後要是在墓誌銘上寫著非你所願的文句,也是無法提出反對,對家名來說,是不是有點顧慮呢?”

諄諄勸說,還不如說是更事不關已的態度,似乎是像這種程度的道理都不明白的家夥,就隨你自己要死要活了。把自己的立場先暫時放在一邊,楊注視著這普雷斯布魯克中尉的反應。

狀況的轉變,加上又被坎菲希拉的心理優勢壓倒,普雷斯布魯克中尉一時之間答不出話來。不過在他來說,分析事態時,如果采取不合作的態度的話,是無法將答案找出來的。一言不發、固守沉默之城數秒之後,像反抗期少年似的態度也到此為止了。

“我也沒有特別的演什麼戲。”

就像認命了似的,這麼回答。

“隻是所長和我約好了,協助他的話,他一定想辦法讓我擠上特赦的名單,在半年之內就可以被送回帝國本土,這樣而已。”

遺返故鄉,這樣的約定對俘虜來說,就像是蜂蜜似的誘人,就算仍然抱著疑惑,期望終究還是會將疑惑壓倒。抱著近似同情的心情,楊詢問柯斯提亞提出的合作內容。普雷斯布魯克中尉的回答是“揭發坎菲希拉上校隱瞞的種種不正行為。

“原來如此,我的不正啊……”

坎菲希拉上校好像非常開心的笑了出來。到底是已經修練到了可以拿自己本身的境遇當玩笑開的境界呢?或者是,多少有些自信可以脫離這個困境呢?比率暫且不論,楊認為兩方麵都有。

“也就是說中尉隻是受到柯斯提亞上校的遊說,同意他的提案而已是吧。”

派特裏契夫上尉這麼一問,普雷斯布魯克中尉的表情半是怒氣,半是傷心。被柯斯提亞騙了的事實即使無法否認,在這種場合如果主張自己也是受害者的話,好像又太窩囊了。

“以帝國軍人的名譽我可以肯定的說,對於柯斯提亞的這種下流陰謀我一概不知情,我絕對沒做出任何有辱家門的事!”

“也就是說,普雷斯布魯克中尉,你從一開始就被柯斯提亞騙了,對嗎?”

派特裏契夫上尉將年輕的帝國軍軍官的主張,客觀地整理一下,但普雷斯布魯克中尉的表情,好像更進一步受到傷害似的,提不出反論,隻能靜靜的保持沉默,這等於已經默認了派特裏契夫說的話是正確的。

“用不著覺得丟臉,是所長太過惡毒了而已。”

一麵安慰他,一麵擺出老大哥姿態的派特裏契夫聳聳肩,似乎是發覺了身為同盟軍軍官,卻對敵國的軍人說上司的壞話。楊也不打算叱責他,他招呼的對象,是領先走在前麵的坎菲希拉老人。

“上校大人,您似乎對種種事實都相當的清楚,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這種狀態該如何處理才好,您一定也非常清楚吧?”

聳聳肩,老上校回顧楊。

“我隻是引起騷動而已,收拾的工作該由年輕人來負責。總之,我已經告訴卿逃脫之路了,所以期待卿等能有將之活用的,這應該不是什麼罪過才對。”

坎菲希拉上校幾乎沒出聲地笑著。對才從軍官學校畢業一年左右的楊來說,簡直就像是被年老的主考官考驗自己的力量似的心情,再想請坎菲希拉上校幫進一步的忙,也許就和請他幫忙作弊是一樣的。

“什麼時候開始,事情變成這樣的呢?”

似乎感覺到了事態的變化,派特裏契夫上尉小聲的耳語著。聽到楊的回答道:“真是的呢!”之後,巨漢的上尉注視著老上校的背影,摸著下巴:

“真是難對付的老人,即使都已經成為同盟軍的俘虜了,到現在還像處於帝國軍的中樞,計劃對付同盟軍的謀略似的。”

派特裏契夫的感想,楊差不多完全同意。坎菲希拉如果當上了元帥或是一級上將,能行使和他地位相符的權限的話,同盟軍可能會吃大虧也說不定。楊似乎重新認識了一次,曆史上,有著複數可能性的實例,並且,如果坎菲希拉是站在那種立場的話,首先不用說,楊絕對是化為耶柯尼亞的塵土,不會有錯的。

——  II  ——

在通路中前進的時間,大約隻有10分鍾左右,當坎菲希拉告訴大家,就快到出口的時候,楊也無法單純地高興起來。看情形,柯斯提亞上校是他的敵人了,但如此一來,收容所的執勤的士兵們又是如何呢?收容所內全部都是敵人嗎?

“這就要由士兵們自己判斷了。他們是對上司盲從呢?或者是能夠明白事理?隨著這個選擇,我們的命運也會隨之左右。”

又是不出聲的笑了起來。

“民主主義國家的軍隊,士兵們處於危境中會采取何種行動,我對這一點感到非常有興趣……”

上校眯著眼睛看著楊。

專製國家的士兵的話,當然是依上司的批示行動,但以自主和自立為宗旨的民主國家的士兵,能夠自行對正邪善惡加以判斷嗎?坎菲希拉暗裏所指的就是這件事。就是楊自己,也沒有能夠斷言“一定會如此”的自信,實在是很遺憾的事。

派特裏契夫做手勢要楊將耳朵貼近牆壁,楊照做了,隔著一道牆壁對側的房間,有什麼人,對著室內對講機說了些什麼,都聽得很清楚。

“楊少校在哪裏?快找坎菲希拉老人,一定要找到!”

雖然交往的時候並不是相當長,但絕對能肯定那是柯斯提亞上校的聲音。楊默然把視線轉向坎菲希拉上校,這位老帝國軍人像是惡作劇似的眨了眨眼睛。經過兩、三年就會輪調的收容所長,隻不過是表麵上的支配者而已,行星耶柯尼亞真正的王者,應該是這個老人。再加上居然一點也不喪氣、似乎對這個不名譽且不自由的境遇還能自得其樂的老人,對楊來說,任何方麵都值得去深入研究。

柯斯提亞上校簡直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了。門一打開,絕對不可能看錯的巨漢的身影,悠然地出現在眼前,沒有因為炮擊而化為肉片,仍然保持結實肌肉的狀態的巨漢向他敬禮。

“哎啊,所長閣下,讓您為下官之身擔心,真是令我惶恐不已。”

閣下這句話出自派特裏契夫之口,不用說,當然是諷刺。柯斯提亞隻是上校,還沒有升為將官,應該還沒有被稱為“閣下”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