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耶柯尼亞的奇妙狀態,比當初的預定早1天,在第2天就結束了,達那多斯警備管區司令部的姆萊中校,比通知早了一天,到達行星耶柯尼亞。
“不是說應該明天才會到的嗎,姆萊中校?”
“改變預定計劃了。雖然是急了一點,但請您見諒。”
什麼改變預定計劃嘛,根本就是當初就決定好了的,柯斯提亞上校雖然心裏是這麼想,但可不能說出口。在他看來,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非得讓姆萊中校留下好印象才行。
“不管怎麼說,對職務熱心是件好事,希望你能對這次的不尋常事件做出公正的處置。賢明如貴官,必定不會為艾爾·法西爾的英雄這種虛名所惑。”
柯斯提亞上校的台詞沒有獲得任何類似的反應,姆萊中校和3名部門借用會議室當臨時辦公室,開始進行審問。首先,要把鬧事俘虜的領導者,普雷斯布魯克中尉叫來聽取事情經過,而柯斯提亞上校對這一點,提出強烈的異議。
“姆萊中校,像這種人根本就沒什麼好問的,他是凶惡的破壞秩序者,除了以加懲罰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句話好說了。”
“雖然您這麼說了,但我是希望能盡可能的從較大的範圍,收集更多證言的緣故,上校大人。”
姆萊中校以嚴格的態度這麼回答。柯斯提亞上校似乎想提醒對方,是自己的階級較高,但姆萊中校卻是一點也不為所動的樣子。
“為了做出更公正的判斷,就必須把這些材料收集齊全不可。”
姆萊中校更進一步的堵住柯斯提亞上校的異議,柯斯提亞上校隻有保持沉默,因為他不但是事件的當事者,而且是置身於被審問這一邊的人。
—— IV ——
楊威利的立場目前相當地危險。如果柯斯提亞上校的主張被軍方當局接受了的話,楊就會從“艾爾·法西爾的英雄”直落到“耶柯尼亞的叛逆者”去。
但是楊卻不會因此而心情沉重。在艾爾·法西爾得到了從來不期望獲得的英雄之虛名以來,楊把握現實的感覺,似乎變得有點失調,不論發生了什麼,都能以“也有這樣的事啊”這樣一言帶過似的,自己也覺得太不健全了,甚至連聽到柯斯提亞上校在接受姆萊中校審問時,回答:“楊少校和一部分的俘虜勾結引起騷亂,派特裏契夫為了利已的目的而予以協助”這種說法,也一點也不生氣。接著很快就輪到楊和派特裏契夫了。
以楊的看法,覺得姆萊似乎欠缺獨創性的才能,但卻有非常強的處理能力,而且判斷力也相當確實。雖然在談吐之間,有時會令人覺得沒有一點感情,但不會讓人覺得陰險。這個比自己年長了10歲的人物,楊認為可以對他寄予信賴。
不過話又說回來,姆萊中校的審問態度可一點也不馬虎。聽完了楊和派特裏契夫的敘述之後,一轉而開始他的質問,每個問題都確實的針對要點而發,而且根本就不是秘密監察官的事,早早就被揭穿了,在這件事上頭,兩個人被狠狠地數落了一番,但除此之外的各點,姆萊都非常認真地傾聽兩人的證詞。打一開頭楊就沒打算說謊,因此就算被嚴刑拷問,也無法說出事實以外的事來。
一抵達後馬上開始審問的姆萊,在這一天的晚餐後,招集所有的關係者到辦公室,首先對所長宣布:
“柯斯提亞上校,我以侵占公款的嫌疑,將貴官予以收押。”
姆萊中校的口氣一點也不特別,而是公事化的語調,隻不過聽到這句話的人,就像打雷一樣在耳中嗡嗡作響。姆萊中校會這麼明確的,而且迅速地作出決斷,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柯斯提亞上校就如同字麵意義一樣,飛跳起來狂怒的大吼抗議著,但姆萊中校的回答非常冷淡。
“如果以為我在到耶柯尼亞來之前,什麼事都沒做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最低限度,我覺得有些事必須去確認一下,例如在費沙的某銀行,開設的匿名戶頭的事。”
柯斯提亞上校的嘴大大的張開著,就像是彈簧鬆馳了似的,他的嘴似乎怎麼都無法合上了,這種表情,就是柯斯提亞上校的敗北宣言。如果不是這樣突然受到致命傷,柯斯提亞大概也有各種各樣的對抗手段吧。設法把造反的罪名加在楊和派特裏契夫頭上,坎菲希拉和普雷斯布魯克中尉以敵人的身份將之葬送,然後自己帶著侵占而來的公款,安穩地渡過舒適的退休後生活,大概是打著這種主意,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詭計和辯解的餘地了。掌握了明明白白的物證,就很容易了解事件的全貌。是的,姆萊中校在抵達耶柯尼亞之前,就已經抓住了事態的大要,到達之後,就專心於搜集旁證,真是手段相當高明的人物。
“太漂亮了。”
柯斯提亞上校被帶走之後,楊率直的對姆萊加以讚賞。
“我對任何事,都隻能照固定的形式來思考。雖然我可以提供雛型,但更一步的柔軟的加以修正的工作,則希望能有別人來代勞。”
姆萊中校用一成不變的死板表情,調整了一下扁帽的角度。這個人,說不定骨子裏是在害羞而已,楊不由得在心裏,產生一種似好感的情感。楊在基本上,非常輕蔑軍隊這種東西的存在,但組織先不去管它,光提個人的話,值得尊敬和信賴的人物,還不在少數。
柯斯提亞上校被收押,將接受正式的軍法審判,到那時候,楊和派特裏契夫也有義務以證人的身份出席。如果得到柯斯提亞上校自白的話,負責收容所會計的負責人,大概會以共犯的罪名加以收押。另一方麵,被柯斯提亞鼓勵,惹出造反騷動的普雷斯布魯克中尉,首先就被罰關一星期的禁閉。不論有什麼樣的理由,他的確曾經一時的,將同盟軍的軍官加以不法拘束的緣故。派特裏契夫關於楊的身份,有不必要的發言,予以譴責處分,隻不過,這不會列入正式記錄中,而楊卻連口頭懲戒都沒有,像這樣,在正式的軍法審判在海尼森召開之前的處置,就這麼迅速決定好了。
派特裏契夫笑著對楊說:
“托少校的福,讓行星耶柯尼亞做了一次大掃除。”
“我可是什麼也沒有做啊。”
楊苦笑著回答。
“如果要說有誰做了什麼的話,那是坎菲希拉老人啊!那個老人對貴官和我自己來說,是個大恩人,生命和名譽,都被他拯救了。”
“覺得好像受了天大的恩情呢。”
和坎菲希拉老人之間的交情,遠比楊得來長久的派特裏契夫,似乎是能預知其中的危險性。
關於這個坎菲希拉上校,姆萊中校曾經由多方麵加以檢討他的行動,結果認為沒有任何理由必須加以處罰,因此決定一切都不加追究。此外有些主張認為,身為俘虜但行動似乎太過於自由這一點,但這應該是屬於同盟收容所方麵管理上的問題,說要追究坎菲希拉的責任的話,似乎相當奇怪。
“我打算在這個窮酸的星球,老老實實的死在這裏。也不能說希望像天堂那麼的清淨,不過太肮髒的話也是很傷腦筋,所以才幫忙稍微掃除一下而已。”
這是當姆萊中校詢問,為什麼協助拯救楊少校他們的時候,坎菲希拉做了以上的答複。被救的當事人,也表示對上校的感謝之意。
“如果有什麼事是我能做到的話,請不用客氣告訴我吧。再怎麼說,上校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你能做到的事嗎……似乎還是不要做太大的期待比較好呢。”
坎菲希拉上校也不是故意在諷刺就是了。稍微考慮了一下,老人說話了。
“能不能想辦法把普雷斯布魯克中尉送回帝國本土呢?那個小毛頭和我不同,還很眷戀母乳的味道呢。”
“對我來說,有像那樣毛毛爆爆的人在身邊的話,想靜靜的睡個午覺也沒辦法,還是早點把他送得遠遠的,才能過幸福的日子。”
聽了坎菲希拉這種的確像是這個老人會說的台詞,楊打算去和姆萊中校商量一下,但是,姆萊中校這邊已經先一步,帶來了有關坎菲希拉上校本身的決定。在老人的房間,楊和派特裏契夫在場,姆萊少校宣布:
“坎菲希拉上校解救了楊少校以及派特裏契夫上尉的危機,並且揭發了在行星耶柯尼亞的收容所中所發生的瀆職行為,有著極大的貢獻。為了表示對上校的感謝之意,決定釋放上校,以上就是這次的決定事項。”
“我並不希望返回帝國本土。”
口氣非常苦澀,坎菲希拉上校揮了揮手。
“是誰要求你們放我出收容所了?請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並不是希望你們報答才這麼做的!”
“您沒有義務一定要回國,上校你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了。”
“自由嗎……”
在說這個詞語的時候,坎菲希拉上校的聲音裏,沒有半點讚賞的語韻。平時在說話時常常帶著諷刺的味道,但這時候更加重了一層辛辣。
“所謂自由不是應該能隨心所欲的去做想做的事嗎?明明不希望得到的自由,為什麼現在又非得讓別人硬塞給你不可呢!”
老上校好像是故意的,幹咳了幾下。
“我沒有任何謀生的技能。把我放到街頭會餓死的,待在收容所的話,至少不必擔心沒得吃。你們這些人,想把身無一技之長的老人,丟進人情淡薄的世間的波濤之中嗎?”
“上校的生活,由軍方負責照顧,大概可以比照退役上校的待遇,提供一份年金給您。我軍的組織,偶而還是相當有人情味的。”
“人情味嗎……”
“總之,我明白您還是不太滿意,但是否能就這樣,算是解決了呢?”
姆萊說到這裏就笑了起來,是不習慣微笑的人的笑容,非常地不自然,而且總是有什麼地方,感覺得到這個人精神上的骨骼似的東西。
派特裏契夫上尉用他那厚實的手掌,遮住厚實的下巴,對楊小聲的說道:
“哎啊,真是看到好稀奇的光景。姆萊中校居然會笑,這簡直就像是銅像笑了似的,實在叫人想象不到啊!”
“總之,萬事都不可以有偏見,這是個很好的教訓。”
當然楊的這番話,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