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來自過去的線索(2 / 3)

“剛才你好像說了些什麼是吧……”

指揮著年輕人工作,老人一麵說道:

“帝國軍這一邊,大概也不能承認這個事實吧。”

坎菲希拉老人的感想,也和楊的想法一致。原本來說,這其中包含的複雜程度,牽連之深遠,遠比楊所說的要多得多了。由於覺得正正經經的提出疑問,也不可能正正經經的告訴你答案,所以楊就隻說一句“說的也是。”避重就輕的回答。

“倒茶來!”

根本就不理會楊真正意圖的坎菲希拉隻說了這一句話,楊笨手笨腳的倒好一杯紅茶,順便也為自己倒了一杯。正巧在這時候進來的派特裏契夫,隻能擁開雙手仰天長歎。光輝耀眼的艾爾·法西爾英雄,自由行星同盟的年輕英才,竟然為老俘虜倒茶?不過當事人的楊原本就對自己是英雄的自覺,不如認為自己隻是小毛頭的自覺來得強,所以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舒服。他原本就是對老人硬不下心也是原因之一。

接下來。

“選擇戰友的話,就選七三零年黨。”

這句話對自由行星同盟的軍人來說,就像是招牌台詞似的。先不論晚年怎樣,從軍官學校畢業以來,經過了將近十五年,他們仍然團結在一起,累積成軍事上的巨大成就。他們是敬畏和憧憬的對象。明明知道他們並不是完美的人格高潔者,但還是仍舊無法不去喜歡他們。說句諷刺的話,同盟的軍人們,可說都抱著這種想法。也就是說:“如果我也有七三零黨那種能士的同期生就好了。真是的,我的同期生們淨是些沒用的角色!”然後彼此之間,用嫌棄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僚友。

一邊喝茶,一邊聽楊敘述這件事的坎菲希拉,啜飲著泡的太濃的紅茶,熱氣籠罩臉部。

“愛情也好,友情也好,不可能會持續永遠的。”

“是的,政治權力也好,血統也好,也是如此。”

大概是了解楊所說的話是正確的,坎菲希拉用不含任何意義的笑法笑了。過去,一個相信政治權力是永遠的男人建立的一個國家。坎菲希拉就是生長在這個國度。

就因為明白永遠是不存在人世間,人們反而更渴望的去追求永遠。或許就是這個宇宙法則背道而馳的欲求,繼續不斷的創造曆史吧。

“布魯斯·阿修比提督是否相信名聲將會永存不朽呢?”

想到了這一點,對於以三十五歲的年紀就被強迫中斷人生的布魯斯·阿修比來說,大概還不會有想到這種事的心境。享年三十五歲,原本應該是還有更長遠的,未來要比過去多的年代。一定是即使在死去的瞬間還充滿著霸氣和野心,目不斜視的注視著前方。臨終時,不是還開著玩笑,明朗的令人不敢相信,不是嗎。

不論如何,令人慶幸的獲得了許多額外的時間,楊和坎菲希拉將同行前往行星海尼森,所以在這段期間,有足夠的時間來“講解和質問”。

另外,還有一名和楊同行的人物。

“哎啊,也算蒙受少校您的餘蔭之惠,原本是早就覺悟了,非得在這個星球呆上一、兩年的呢!”

似乎也不像是開玩笑,向楊表示謝意的人是派特裏契夫上尉。這一次,似乎讓軍部了解了,不隻是耶柯尼亞,所有的邊境俘虜收容所的人事,似乎都有開個通風口的必要。

“結果,所有的善後處理都得麻煩姆萊中校了。”

好歹這也算是自我反省過的說詞,反正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非常明顯的,姆萊中校要比楊更具有條不紊的處理能力,所以楊堅決的相信,對收容所來說這樣會比較好。

姆萊中校在新任所長到達耶柯尼亞之前,一直必須留在那裏。這對楊來說,簡直可說是感謝之至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有朝一日要是自己陰錯陽差的飛黃騰達的話,一定要好好報答人家——甚至跑出這種不切實際的空想。

這樣,和姆萊中校就要暫時分別了。遲早在軍法審判的法庭上還會再見麵。和派特裏契夫上尉嘛,似乎還得再相處上一段時間了。

“少校您也許會覺得很煩,但到海尼森為止,要麻煩你多照顧了。”

“我才是要請你多照顧。有貴官在一起總是叫人非常安心呢。”

可不是在說客套話。派特裏契夫上尉似乎有令同席者保持樂觀心情的天賦氣質,被普雷斯布魯斯中尉拘留的時候也是,好像怎樣都悲觀不起來。非常明朗,而且不是假裝出來的明朗。楊對這個高大男子,有相當高的評價。

“那麼,我還沒有做好出發的準備,先告辭了。實在是行李太多了……”

“貴官有那麼多行李要帶嗎?”

巨漢歎了一個和他身材相符的氣。

“不,我是行李根本不算什麼。是指要幫忙坎菲希拉老爺爺的事。”

宇宙曆七八九年的新年,楊威利少校是在行星馬斯吉特的宇宙港渡過的。同席者有派特裏契夫上尉和坎菲希拉老人。轉機時間要等八小時,楊他們三個人將搭乘七八九年最初的班機飛往行星海尼森。

寬闊的候機室中,到處都裝飾了新年的裝飾品。還沒到新的一年,就有載著圓錐形紙帽子大鬧特鬧的人。好不容易確保了三人的座位,上校和少校和上尉的三人組合,總算就這麼坐定了。終於最年長者說話了,希望能有些酒精類的飲料和一些下酒的食物,年少的兩個人趕快離座去尋找販賣部。一麵走,派特裏契夫一麵聳聳他厚實的肩膀。

“那個老人是不是拿我們當他的侍從兵了呢?真是會拚命支使人……”

“亦有同感。”

楊用力的點點頭。

“不過非常不可思議,居然不覺得生氣。算了,反正是救命恩人,在到達海尼森之前,就充當他的侍從兵好了。”

另外一個理由,是因為楊從軍官學校畢業還不滿一年半,還不習慣支使侍從兵。年輕輕很自然的習慣接受他人的服侍,而且態度沉著的人也還是有的。帝國的青年貴族什麼的,這種人大概不少。楊就不是這類人。或許這可說是天生窮命,但是不管怎麼說,楊還是覺得不過才二十一歲的年紀,就要別人來服侍實在是很奇怪。當然這是自己本身的問題,楊並無意過問他人的生活方式。

好不容易找到的販賣部都已經是一片混亂。由於是好幾條航路交會的恒星間交通要地,出入的旅客人數非常的多。在旅程的途中迎接新年的人們,當然不能期望有正式的酒會,但至少有酒可以幹杯的話……這麼想的人紛紛湧到販賣部來。香檳賣完了,葡萄酒賣完了,隻剩下啤酒和威士忌了……這麼叫著的老婦人,當有客人抱怨說準備工作太馬虎時,回答道:“這也是沒辦法的啊。在這裏做了十年的主任被軍隊征走了,這對生意上的影響實在很大。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回來就好了。”

說到這裏,轉眼看到穿製服的軍人,馬上投注以非好意的眼光。楊不由得縮起頭和肩膀,這個老婦人大概不記得“艾爾·法西爾的英雄”的長像吧。也許是派特裏契夫上尉的大塊頭,遮住了老婦人的視線也說不定。

“的確沒錯呢,大家都能平安歸來就好了。”

悠然的,派特裏契夫這麼回答,並且毫不在乎的買了罐裝的啤酒一打,一大堆起司、風幹火腿和洋芋片。楊原來想說一打罐裝啤酒會不會太多了,不過看來派特裏契夫一個人就能解決掉半打。兩個人各自抱著紙袋,分開人潮回到坎菲希拉身邊。這時,宇宙曆七八八年隻剩下不到5分鍾。

坎菲希拉上校將近四十年以上,都是穿俘虜用的作業服,再之前則是軍服。穿西裝打領帶這種的服裝,大概是自從擔任內務省的官吏時代以來從來沒有過的事。當他到了行星耶柯尼亞可說是唯一的紳士裝專賣店,才用手指摸摸西裝的質地,坎菲希拉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真是的,才從可憐的俘虜升格為堂堂正正的市民,應該是變成可喜可賀的自由之身才對,沒想到反倒變得更加困窘哪。簡直就像被慢慢處以絞刑似的,叫人一點都定不下心來。”

一副嫌惡的口氣,但看起來他似乎穿得相當舒服呢。當派特裏契夫把罐裝啤酒遞過去,一看到牌子,老人用鼻子哼了哼:“這個哈特裏安啤酒什麼的,根本就沒聽過有這個牌子。大概是這附近當地的品牌吧。同盟的啤酒,我隻喜歡阿路海姆牌的。”

“非常的抱歉。”

當楊不假思索的替啤酒公司道歉時,整個候機室揚起一片歡呼聲。隨著時鍾的報時聲,改換成新的一年了。

“新年快樂!”

“為新的一年幹杯!”

“為舊年道別。”

“今年一定要獲勝而能得到和平。”

最後一句台詞,是銀河帝國的“元帥大量生產帝”寇爾涅尼亞斯一世親征之後的翌年——帝國曆三六零年,宇宙曆六六九年——以來,常被拿來使用的新年祝詞。聽到這句話時,老人充滿諷刺意味的笑了起來,低聲的複誦一遍。

“我們也幹杯了吧?”

坎菲希拉老人說了之後,派特裏契夫一個接一個的打開啤酒罐。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五彩繽紛的碎紙,撒在三人的頭上。

“幹杯!”

“幹杯!”

使用各自國家的公用語,為新年以及隨之而來的“某些事”祝福。為了不被周圍的嘈雜聲壓倒,所以也必須以相當大的聲音交談才行。有一夥年輕的士兵,在彼此頭上互澆啤酒,揮著彩帶的孩子們到處亂跑。到底是和同盟建國紀念日並稱的最大慶祝日子,這種近乎混亂的騷動也是難怪了。在這種騷動之中,解決兩罐哈特裏安啤酒的坎菲希拉,似乎有些醉了。

“哼哼,就算是難喝的啤酒,如果有酒精成份的話,似乎還是會醉人的呢。”

“到了海尼森之後,再叫阿路海姆啤酒來幹杯吧!如果你希望的話,也許甚至可以弄得到帝國產的啤酒呢。”

握在派特裏契夫大而強力的手掌的啤酒罐,已經是第五罐了。年老的臉頰因醉而發熱的坎菲希拉,大大的張開口爽朗的笑了。

“嗬,大個子,你似乎知道了怎樣才是對待老人的正確之道嘛!”

笑聲稍止,老人的兩眼中蘊含著年輕的光輝。

“不過哪,我也不是從以前就是老頭子啊。在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的時候,我可是才剛出茅蘆的小毛頭呢……”

老人輕輕的甩甩頭。

“這個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可真是場淒絕之戰啊。”

老人在回憶往事時,常有一種所謂的“遙遠的視線”,但這時坎菲希拉上校把兩眼閉起來,因此這種表情就被封閉在眼簾深處。隻不過,楊能夠從這個姿勢的本身,洞察出坎菲希拉的頭腦,正回溯記憶之河回到了過去。

參加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的坎菲希拉上校的地位,是隸屬哥歇爾上將的艦隊司令部中的一名情報參謀。情報參謀主任是一位叫休迪蓋爾少將的人,坎菲希拉奉了這個人的命令,單獨前往向哥歇爾上將報到。這時還是帝國軍的最前線基地,正進行總兵力大集結的時候。在報到的途中,坎菲希拉正好遇上率領著一團幕僚經過的全軍總司令官茲因丁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