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 賤養的溫小弟(3 / 3)

材料化工和語言,真的是差很多。以至於知道他的“天賦異稟”之後,每次溫湄看到他,都會想到當年吳晗在某大學燒鍋爐的情狀。

“其實我想,父母選擇的路,不一定不適合你。自己選擇的路,不一定就是正確的。或許你的天賦你的才能,本來就在語言上而不是其他。”這句話,她早就想說。看多了高中時,有同學為了叛逆而去叛逆,為了引起父母師長注意而去變壞,一時衝動所付出的慘痛代價,是整個人生的從此黯淡。

尚冉的叛逆跟那些相比,算是小巫見大巫,甚至可以說是良性的了。

“我在班裏的成績可不差,等到獎學金發下來,還可以請你大吃——”想到獎學金發放的時候自己已經人在美國,他訕訕地笑,住了口。

“但如果是在外國語學院,你的成績,恐怕就不止如此了吧。”難道他不會覺得很可惜嗎?

“那又怎麼樣呢?”尚冉臉上顯出不太在乎的神氣,“我隻是想試試看有多少種可能,而不是一開始就按照父母鋪好的道路往前走。不是說對於語言的學習深惡痛絕,也不是隨隨便便閉上眼選了材化來讀。隻要是自己感興趣的,我就想去試試,如此而已。反正這裏,”他神氣地指指自己的腦袋,“也並不比別人差的。”

“是比別人好很多吧!”她沒好氣地推了下他的頭,他可真是謙虛。

“不是的。”尚冉搖頭,“就算有一點天賦,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我學得比別人早比別人認真。至少我就得承認你的頭腦比我好很多。”

“我?”她的嘴一時間張成O字形,“你是說四級考了六次的溫湄嗎?”

“少妄自菲薄。”報複般地回推她頭,“你隻是不上心而已。我敢打保票,大學三年裏你沒看過半本教材以外的專業書。”

“亂講!”她義憤填膺地站起來抗議,“我Copy論文的時候每次都抄課外書!”

尚冉大笑,像是不經意地把她軟軟的身子攬進懷裏,然後再拉著坐下。

手臂的溫度停留在後背久久不散,溫湄感覺整個人都有些熱起來。

“那麼,你喜歡自己的專業嗎?”

剛才,算是一個擁抱嗎?

“溫湄?”嗬,最看不膩她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的樣子。

“啊?哦,你說什麼?”

“我說,你喜歡自己的專業嗎?”刻意放低了聲音,附到她耳邊重複。

拜托,現在是夏天,兩個人湊在一起很熱耶!溫湄很不自然地伸了個懶腰,拉開與他的距離。“說不上喜歡不喜歡。當時老爸老媽拚命攛掇我去報這個,反正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索性就填了。”

“到現在還是沒有興趣。”他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快一年看下來,這隻懶貓除了考前臨時抱佛腳以外,隻會在三種情況下去自修教室:吃零食,看小說,寢室裏太熱太冷睡不著所以投奔教室裏的空調懷抱。

“是啊。那些理論好無聊。”想起那些厚厚的書她就犯困,“案例雖然比較有趣,聽得越多我越清楚自己不是做企業管理的料。”所以說老爹老媽肯定是要失望的。

“那你喜歡做什麼?”

“喜歡……沒有喜歡什麼啊。”她皺眉苦思,最後給他一個可憐兮兮的笑容,“除了睡覺吃東西以外,大概就是看小說吧。”

果然如此。真是奇怪,他是喜歡的、想學的東西太多,迫不及待想要嚐試,她則是整天懶懶散散,胸無大誌得很欠扁。這種人應該去幹什麼,大概天底下沒有一個職業顧問回答得出來。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性子,走到哪裏都容易吃虧,另一方麵的好處則是不會遭人忌恨。既然之前的路都平平順順地走過來,日後,應該也不至於過得太慘烈吧。再不濟,也有父母依靠,還有……他。

“我看你還是好好想想以後的路吧,如果畢業了之後還到處閑晃,肯定會被伯父伯母抓去廠裏當拿摩溫。”

“我爸也是說說而已。等明年實習的時候被他發現我根本什麼都不懂,就算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要奪權,他也會寧死不屈。”這就是她打的如意算盤,保準落不了空,“我看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不要到時候在那邊一事無成,找不著北。”

“你竟敢小看我!”尚冉氣血翻騰,高高地昂起頭,傲然道,“LinguistShang還是ScientistShang你挑一個吧,我一定成功給你看!”

“你是說當美籍華人科學家語言學家,還是海歸派?”

如果溫湄是一臉幽怨地問出這句話,尚冉的感覺可能會比現在舒坦一些。

“你那麼高興幹什麼?”

“人家哪有高興?隻是隨便問問而已嘛。不想說就算了。”躲閃的眼光昭示著她的心事並非如此輕描淡寫。

尚冉站起身,蹲到她麵前,扳著她的肩膀讓兩人目光相對,“這是你第一次問,我會不會回來。”

“是嗎是嗎?我都沒注意呢。”她興奮地遊目四顧,似乎眼前庭院的一切都很新奇,惟獨他是不值得觀賞的。

問與不問,會有什麼區別嗎?

“我會回來。”他低低地說,但是口吻堅決。

溫湄眸中異光閃爍,回應的話卻仍然是沒心沒肺:“那好啊,不知道到時候我們會不會認得出對方。美國可是出了名的大染缸,你可能會變得亂七八糟哦。”

“我會回來!”這回,尚冉幾乎就是在大吼了。

她抬手,接住桂花樹上掉下來的一小片葉子。不合時宜的落葉,每棵樹上都有幾片吧。

他飛快地搶過那片葉子扔到一邊,死命抓著她的手狠狠脅迫:“你說話,說你相信我會回來!快說話!”

“然後呢?你是不是也想要我告訴你,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回來?”清淡的嗓音在遠近一片蛙叫聲中顯得平靜而冷漠。

尚冉語塞。

“傻瓜。未來,誰都不知道的。”盡管有一絲絲痛楚在骨髓裏中攢動,她笑得很理智,“高中同學錄取到不同的學校,分手的就已經很多。我們將要隔的,可是整整一個太平洋呢。”

“我不變心。”他慍怒地承諾。一輩子喜歡一個人,就已經足夠了,他沒有那麼多閑工夫再談一場戀愛。

“異國他鄉的寂寞孤獨,聽說是我們無法想象的。”真後悔去看了那些關於留學生活的紀錄片和小說。

“我不是別人,你就不能相信我?”

“好吧,那咱們換個說法。”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像是在上思想政治課?“我信得過你,卻信不過自己。哪一天我喜歡上了另外的人,倒追過去,如果那個人不幸被追上,你還在那邊守身如玉,又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你會去倒追別人嗎?”他的眼神變得焦灼,像是在哀求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會。”那樣的眼神讓她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變得艱難無比,“如果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我是不會介意拋下自尊去追他的。”

你在說什麼溫湄?再有三個月他就要走了,你真的非得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種白癡的話嗎?你就算要說,就不能拖到最後一天去說嗎?

“是這樣嗎?”他黯然地低下頭去。原來自己還不是那種她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啊。“我明白了。”明白了?明白了之後,他是不是就要走開?

“我還是要回來。”

溫湄猛地抬頭,對上他一臉的神清氣爽。

“如果你找到了那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情況就可以分為三種:第一種,他不喜歡你,這樣我還是可以乘虛而入;第二種,他喜歡你沒我多,這樣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第三種,你和他過得很幸福——”他閉眼,深吸一口氣才止住了聲音中的顫抖,“這樣的話,我就也會覺得幸福了。現在你說,我有什麼理由不回來?”

“有。”

“什麼?”

“我怕你是騙我的。”她一頭紮進她懷裏,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過分冷靜。

“傻瓜。我騙你幹什麼呢?”

花前,月下,儷人,如畫。

良久。

“溫湄。”

“嗯?”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一下?”

“為什麼?”雙手抱得更緊。

“我這個姿勢的受力有點不平衡,然後你的體重就超過了我的負荷……”

淒厲的慘叫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