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疾動,帶起一陣清寒的夜風,燭光搖曳中,一抹玄色的身影迅速掠過滿地白雪,消失在黑沉蒼茫的夜色中。
夜,又恢複了初時的死寂。
青姝璃怔怔地望著那抹身影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視線,不期然掃向桌麵,撞上了那頂鳳冠,美麗的雙眸中陡然有刺痛的神情浮現,迅速移開了視線。
冷風自身後的茜紗窗呼嘯而來,卷起滿室的紅紗飛舞。
背後,一片冰寒。
窗外的天空像浸了水般清澈,透著淡淡的藍霧,幾朵白雲綴在藍天上,輕盈飄逸,柔和的陽光衝破雲層,綻放出美麗耀眼的光芒。
蕭淺淺虛弱地睜開眼,明晃晃的日光穿過羅帳,讓她不適地微眯雙眸,待適應了一些才發現自己正渾身乏力地躺在床上,被割破的手腕已經被仔細地包紮好了——她還活著!
守在床前的依然是蕭婉晴,她穿著嬌紅宮裝,挽著新月髻,簪著梅花玉簪,妝扮雖隆重,卻不失清雅。
蕭淺淺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姐姐,意識到她如今是寵冠西羅後宮的虞妃娘娘,這個身份的轉變,她必須學會適應。
就像,知道自己活著,就要學會去適應沒有玄錦的人生。
蕭婉晴的眉宇間隱有一股天然的清鬱氣韻,雙眼紅腫,臉頰上猶自掛著晶瑩的淚花,雖然不是絕美,但那種雅弱美態,令人一見之下,心中更是暗生憐愛之意。
她滿臉擔憂和關切,一把將淺淺擁在懷裏,美目中珠淚漣漣:“淺淺,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忍心丟下姐姐一個人在這世上?你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擔心?”
她抱的那樣緊,有溫熱的液體一滴滴落在淺淺的手背上,溫潤一片。
縱然不是她的妹妹蕭淺淺,淺淺卻也能夠切身體會到她那種害怕失去至親之人的恐懼。
可是,哀莫大於心死。縱然她此刻心境悲涼絕望到極致,眼裏依然再流不出一滴淚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淺淺卻隻是靜靜坐著,任憑蕭婉晴緊緊地抱著。
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句:“我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生不如死,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蕭婉晴驀然止住了哭泣,將她從懷中分開,清麗的臉上滿是震驚和哀痛,水眸中還噙著兩汪淚水,似乎震驚的忘記了落下。
她看了淺淺半晌,忽然眉頭緊蹙,幽幽地問:“如果我告訴你,你愛的人心中還有你,你還會這麼不顧一切地想要輕生嗎?”
淺淺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定定看著蕭婉晴眼中矛盾複雜的神情,很久很久。
忽然像個命懸一線的溺水者,在鋪天蓋地的驚懼恐慌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她一下子緊緊抓住了蕭婉晴的雙臂,急切地追問:“你說什麼?”
然而,下一刻,已經無力地鬆開了手,忍不住淒淒冷笑起來,搖著頭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會原諒我的……”
“淺淺——”蕭婉晴的聲音幾乎顫抖,她一把扳過淺淺的肩,迫使她與自己麵對麵。
蕭婉晴眼中的矛盾漸漸散去,浮現出無奈和確定:“那天,下人們把渾身濕透的你帶回來,我看到你胸前的劍傷,心痛難當,後來又聽見你在昏迷中不時喚著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愛他太深……”
“可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想讓你再受到傷害。唯一的方法就是封禁所有關於他的消息,把他徹底從你的生命裏剔除。我原本以為,隻要不見、不聽、不想,你就會將他忘記的。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
“這麼長時間了,你根本沒有忘記他。我實在不忍看著你繼續受煎熬。”
她看著心愛的妹妹,用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淚,繼續說,“其實,派到夢華王朝的密探帶回的情報裏,不止一次地提到上官玄錦力排眾議,最大限度地動用人馬,在夢華範圍內尋找你的下落……”
她驀然止聲,小心翼翼地觀察這幅淺淺麵上神情,終是輕歎一聲:“他若心中沒有你,又何必如此大動幹戈!”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淺淺眸光一閃,難以置信地看著蕭婉晴,半天才艱難地說出話來。
蕭婉晴眼中的神情既無奈又欣慰,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這一舉動對淺淺來說卻不啻為雪中送炭,她感到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正有東西在一點點死灰複燃。
淺淺驚喜得手足無措,對著蕭婉晴又是哭又是笑,卻忽然又塌下雙肩,一臉的絕望:“知道了又如何?我隻怕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和他相見了。”
“淺淺,你糊塗了嗎?”蕭婉晴輕歎一聲,拉過淺淺的手,聲音裏滿是急切,“以前你是誤以為上官玄錦不肯原諒,你才放棄了求生的意誌。如今你知道了他的心意,還能無動於衷嗎?況且你已經知道了真相,又有青荷可以作證,你難道還要飽受煎熬卻看著罪魁禍首逍遙法外嗎?”
“可是……可是他已經娶了青姝璃,她已經是他的皇後了。而我隻是一個為世人所不齒的小偷,一切都已成定局,我還會有希望嗎?”突然想到了這一點,淺淺心裏的希冀在刹那間又灰飛煙滅,便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痛。